范阳王府,大婚之夜。
最后一批客人离席,相扶而出,那送客的管家前脚才走,几个年轻郎子就迫不及待交谈起来。
“青庐交拜竟不见新郎,这可是御赐的婚事,范阳王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算什么,范阳王自幼便性情乖张,即便是阁老重臣惹他不悦,他也敢当面甩脸子,今天这一出,怕是给圣上脸色看呢。”
“啧啧,只可惜了凌氏女。青庐交拜之时,我偷瞧了纨扇后的侧颜,当真是倾城绝色,却偏偏嫁了这么个乖张无状的江家子,拜堂都是一人拜的,也不知日后要受怎样的搓磨。”
“我看呐,恐是玉殒香消……”
几人醉醺醺地嚼着舌头,很快便融于夜色之中。
……
凌之妍调整了番坐姿,铺着百子被的漆床稍矮,还有些硬。她敲敲酸痛的后腰,举着纨扇的手已经近乎麻木,她稍稍放下一点,侍立床头的喜娘立刻咳嗽两声,严厉地用眼神警告。
连交拜礼都不来,还等着他却扇吗?
凌之妍心一横,不管上了年纪的喜娘如何瞪视,权当没看见。
刚放下纨扇,酸胀酥麻之感汹涌而上,好像有几十万只蚂蚁在她血管里蹦迪,凌之妍难受地握紧小臂,等待血流重新通畅带来的刺激感缓解。
两个时辰前,她在原主远嫁的婚车里醒来,但身体始终不听使唤,直到刚才。
手臂缓解后,汹涌的信息涌进她的脑海,有自己深埋的记忆,也有继承自原主的。
她竟然穿进了这本书里?
凌之妍梳理过海量的信息后有些茫然。
这是一本古早玛丽苏言情小说,凌之妍已经不记得书名,如果让她给这本书取个新名字,她愿称之为:《史皇后和她的三只大舔狗》。
原著女主史皇后是外戚史家的天之骄女,经史子集无一不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岁作诗,五岁成文,样貌更是集天地之精粹,连褒姒妲己也自叹弗如。
原著主线围绕着史皇后跟男一男二男三之间的感情纠葛展开,其中男一的母亲赵氏跟范阳王的母亲赵太妃是同族姐妹,两人自小就比吃比穿比首饰,长大了就比谁嫁得高,谁的夫君更贴心,谁儿子更上进,在这样的背景下,范阳王江洄几乎是作为原著男一的对照组出现的。
如果说男一的关键词是彬彬有礼、文采斐然、玉树临风,那江洄就是乖张无状、不学无术、纨绔奢靡。
凌之妍已经不记得具体的细节,大致就是除了遗传自赵太妃的好相貌外,江洄在方方面面,从文采到武功到性情,都被男一碾压,尤其他那乖张的作风,主打一个目无尊卑、不屑矫饰,能把一众德高望重的老儒气得骂出田间老农最粗俗的话来。
原著作者给江洄的判词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甚至不屑把他放进女主的豪华舔狗团里。
算下时间,现在应是新皇初登基,江洄被扔到了远僻的范阳当个小小郡王。从炙手可热的太子候选人,变成了众兄弟里爵位最低的一个。
原著里,皇帝对江洄的防备心很重,为了防止他通过联姻获得其他助力,就在烨都选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赐婚,而原主自然就是那个倒霉蛋。
哎,嫁给倒霉蛋的倒霉蛋,这书穿得真糟心。
凌之妍再次无视喜娘眼神的警告,将目光转到了她身后那一排捧着各色匣子、器皿的侍女身上。
原主兄嫂结婚时也有这么一班人站在新房里,她们手中捧的是新人在同牢合卺礼时要用的器物,其中应该有一个方樏,里面装的是同牢礼需要的食物,但究竟是哪个呢?
凌之妍摸摸咕噜噜抗议的胃部,这副身体已经大半天没有进食了。
“咳咳,”喜娘终于忍不住,沉声咳嗽一声,“王妃,请以扇遮面,静等郡王却扇。”
……第一个捧着的是酒壶,第二个仿佛像是葫芦瓢,第三到五个手上的是匣子,那方樏应该是长什么样的来着?凌之妍没管喜娘,仔细回溯着原主的记忆。
“王妃?”喜娘又叫了一声,漆床上的女子却直勾勾盯着她身后,喜娘不悦地皱起眉,气沉丹田,准备提高声音再提醒一遍。
就在她要开口之际,门口忽然响起一阵脚步,紧接着,门被径直推开。
凌之妍还在辨别哪个是方樏,屋子里的人却齐齐躬下了身。进门的男子一身象牙白色的广袖宽袍,上面有用金银线绣成的精美纹样,那线和布料的光泽感都极好,在夕阳余晖下仿佛水上波光粼粼流转,分外华美。
为什么凌之妍会知道?
因为她身着同款女子婚服,在青庐里从太阳初斜等到室内洒满红光!
凌之妍暂且放下寻找方樏的念头,怒而打量进门的男子。
这就是那个传闻中乖张纨绔的范阳王?
那个把她晾在青庐整整一个下午的男人?
长得倒还人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