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呀了一声,装得像是才瞧见一般,蹲身纳福回道:“奴婢眼拙,没瞧见将军,还请将军恕罪。奴婢往御膳房去。”
周冕低头瞧着眼前的人,长长哦了一声,“我还当姑娘不愿见我,走的这样急。”
陆晚被他点破了心思,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笑道:“哪能呢,将军公务繁忙,奴婢就不打搅将军了。”
周冕见她有意躲着,偏朝前进了一步拦住,咧开嘴笑道:“无妨,我今日正好不忙。”
陆晚没法子,只好又推说自己身上有差事,皇上那头急等着。
周冕一脸戏谑,一步斜跨到陆晚身侧,“也好,我与你同去瞧瞧。”
这人,这辈子怎么学了一身无赖样儿!
陆晚不愿和他一并,挪着步子慢吞吞跟在后面。
一抬头看见周冕紫色的衣领上炸开了线,不禁想起上一世的事来。
也是七八月的天儿,他从宫外偷带了东西进来,用厚实的棉衣裹着,隔着门缝递到她面前,晶亮的眼睛里藏着得意和期待,神神秘秘地让她打开看。
里面用棉衣裹了三层,陆晚一层一层打开,最里面是一块雪面绸缎,摸着冰凉一片。她抬眼看着周冕,有些惊喜,还有些不可置信,“是冰?”
撕开一瞧,果然是。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块!
周冕笑得一脸灿烂,轻声询问:“昨日的梅子汤还有吗?”
陆晚忙跑回殿内取了出来,一面晃了晃壶身笑道:“还有大半瓶,我昨日没忍住偷喝了半杯。”
周冕顺手接过,又让陆晚拿了一只大碗,把那装着梅子汤的双耳壶搁在碗里,把冰砸碎了没住壶身,一面蹲在地上眼巴巴等着,一面解释:“皇上赏的梅子汤原是冰的,昨个给你送来时没了凉气儿,味道不比冰镇的。等下你尝尝。”
两个人就这么对面蹲着,谁也不说话,一门心思等到碎冰碴子一点一点化成水,周冕拎起壶身先给陆晚倒了一杯。
“怎么样?”他眼里泛着光,比头顶的日头耀眼。
陆晚舔着唇角点点头,给了一个大大的肯定,“好喝!”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可怜兮兮分了半壶梅子汤。
可七八月的季节,虽然入了秋,天还热得很呢,前一天的梅子汤过了夜,已然变质不能喝了,两个人分掉这半壶,后半晌都开始闹肚子,来来回回的出恭。后来总算消停了,隔着厚厚的宫门背靠背倚着,笑出了声。
后面陆晚还周冕衣服的时候,瞧见他衣领有破处,遂拿了针线坐在院子里,借着黄昏前的最后一点光缝缝补补。
周冕瞧着上面粗陋的针脚笑道:“自我母亲去世以后,还是头一回有人帮我缝补衣服。”
上一世的周冕,母亲死的早,瑞平王举兵谋反时他还在守孝。故而之后瑞平王虽得登大宝,他却不如今世这般军功卓卓,皇上虽念着他母亲的情分让他进宫当差,但那时候的周冕到底还是失意落寞的。
所以从那以后,周冕衣服上每一个破洞都是她给缝补的。
陆晚一时回忆起往事,忍不住说了一声:“将军的衣领破了。”
周冕扯住后领扭头去看,瞅了半天也没看见。
陆晚见他行为不拘,样子滑稽,偷笑着上前,招了招手让他蹲下身来,捏着开线的地方给他看。
周冕没瞧见她说的破损处,只看见一张瑰丽绚烂的脸,和芙蓉花盛开一般的笑颜。
他的眼中的炽热不加遮掩,烫的陆晚心头一颤,赶忙退开,“大人回去换下了再瞧吧,索性口子不大,看不出来。”
周冕瞧着她烧的通红的脸,唇角一勾笑着点头,“也好,就先谢过姑娘的提醒了。”
陆晚忙俯身道:“一点小事,当不起将军的谢。”
周冕摆摆手叫她起来,抬首见已能瞧见御膳房的匾,便止住步子不再往前,低头朝陆晚深深瞧了一眼笑道:“改日说不准还要劳动姑娘,这一句谢就当我提前说了。”
陆晚不大明白,眨着眼睛满脸不解,却见周冕已然折身而去,欣长的影子被日头拉的好远。
勤德殿内,皇上还在和太常寺卿王显及内务府主管大臣周琦商议十月南苑围猎的事。
陆晚捧着银耳莲子羹侯在外头,低低垂首,瞧着脚下绣花卉纹的红底鞋,满脑子想的却是周冕,那个无赖,有什么事要让他帮呢?
回字纹的殿门被推开,周琦和王显从里面退了出来,陆晚这才醒了神,捧着汤盅进到殿内。
李彦沉坐在紫檀雕云龙纹宝座上,低垂的凤眼瞥见陆晚进来,略有些讶然,心道,这人今日怎么改了性儿,知道献殷勤了?
唇角还没勾翘上去,那边陆晚却把汤盅交到姚惜涵手上,又退到紫檀雕花架几岸旁去了。
李彦沉压下唇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像艳阳天里忽来的暴雨,把一场欢喜冲散。这个陆晚,说到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