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莱无需顾皎的回答。
“有时候我觉得我真是个怪物,一旦我停止工作,这里的九个大脑就会一起思考我究竟是什么?”
顾皎眼神轻颤,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你能想象吗?那么多声音如影随形,不论是白天或是黑夜,只要你停下来,它们就向你低语,拉你入沼泽。”
他甚至开始扮演,时而狂笑,时而低沉,时而深情晦暗,时而满面狰狞,口中不断低声呼喊:“你是个怪物…怪物…同我一样的怪物……”
“哈莱。”顾皎不愿再看下去,“那么你是吗?”
“我是吗?”哈莱低声发笑,这笑声像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我看到你不是,哈莱,如果你是怪物的话,这个星球、又或者说这个星系,还有多少人不是的呢?”
顾皎看着他,凝视着他。
“如果用旁人投射在你身上的那些想法、那些标准去判断,那么我也同样是个怪物,因为我是异类,我是主流之外的人,我一个人行走在整个宇宙中而孤掌无鸣,因为我弱小,因为我一无是处,正如你带着旁人加诛给你的疤痕,独自舔舐伤口。”
“……”哈莱也看着她,没有说话。
“既然你选择了我,哈莱。”顾皎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么带我去看吧,带我去看更多,让我目睹,让我知道,让我知道如何回应,让宇宙中不再只有空响,让这场自我毁灭终有意义。”
也许过去他们独自前行,但此刻,无需约定,他们心照不宣,于废墟之中,都做好再努力一次的准备。
沉默良久的系统像是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宿主,我劝你不要牵扯进去。”
“给个理由吧。”
顾皎对它依旧语气轻佻,好像刚刚那个严肃许诺的人不是她。
“打工人也需要有支配自己空余时间的权利吧,还是说你准备让我九九六地卖命呢?毕竟扮演菟丝花可不是我的长项呀,人总要有些小事情来打发打发时间的,这样才是劳逸结合不是吗?”
她轻描淡写,让系统都忍不住为她这副扭头就轻浮随意的态度而咋舌。
“我已经开始替这个可怜的章鱼杂交人忧心了起来,很显然他步了我的后尘,选择了一个极其不靠谱的信任对象。你作为一个合作伙伴,绝对是全宇宙万里挑一、不!应当说绝无仅有的不靠谱!”
“如果你惋惜够了,或者能够放下对自己命运可悲的叹惋,不妨说些有意义的吧,比如你刚刚说的话,我还是有那么些许兴趣的。”
系统咬牙,世界上竟有顾皎这样可恶的人。
“你还真是有两幅面孔啊,对我这么恶劣,对别人却有那么多的耐心,叶辞是,这个章鱼杂交人也是。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你前脚道貌岸然安慰别人,后脚就能这么不在意呢!”
它语气嘲讽意味正浓,没能注意到顾皎一瞬间的不悦。
“你很酸呐,系统,怎么了?是我的差别对待让你嫉妒的话要发狂了吗?应当不需要我来提醒你,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吧?”
“我才不屑计较什么,用不着你说,我记着呢,我们可是纯粹的交易关系。虽然你逞能耐多管闲事,但我可不能受你牵连延误任务进程。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这里一看就是某处基因改造实验基地的遗址,哪怕这里现在荒凉得像是战后建筑群,但是昔日的规模恐怕也远超你的想象。你站在他的身边,无疑是惹祸上身,而且招惹的对象恐怕都不必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碾碎你的头骨,让你灰都不剩。”
一切似乎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基因改造的狂潮曾经持续了近三个世纪,这场围绕道德伦理、人类进步、自我毁灭的漫长纠葛,终于在一次次轰动中,被推向高潮,又在一切无法承载时被推翻。
从人人吹捧的生命福音,到全生态的灭顶之灾,人们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何转变来的如此剧烈而突然。或许并非偶然发生,而是无节制、无底线的疯狂实验,已让这艘关乎全星系乃至全宇宙的方舟,终于过度负荷而倾翻。
但身处其中的人,有人盆满钵满,有人仓皇退场,有人因此延长了生命,获得了超乎想象的能力,也有人深受其害,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甚至在基因改造的过程中因各种反应而失去生命。
哈莱并非其中偶然一例,甚至他还可以算得上是幸运的那一个。
顾皎看向眼前的废墟,突然意识到,如果这里曾是规模宏大的基因改造实验室,那么有关KN372星球的介绍中,一定有人为编撰的痕迹。
或许这里空气中存在的那种会对人类生命健康造成不可逆转损害的物质,根本就不是天然存在的,而是人为造成的,甚至很有可能与这座过去的基因改造实验室脱不开干系。
顾皎再次看向头顶的透明罩层。
这座巨大的囚笼将这些能够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