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蓟传过消息之后,在窄床上翻过身,看见了凯特琳夫人之前翻阅的那册薄本子。
她伸出手将薄本勾过来,翻开它之后发现果然和剧院门前的海报一样文字不通,无法阅读,只能通过大同小异的格式判断这的确是一册记着台词和情节的剧本。
这时图形线索显得相当重要。
剧本扉页上就有一个签名,漆黑的笔锋利落,压过签名的椭圆印章则是银色,在纸上刻下一段盘旋的蛇躯。
凯特琳还真是很喜欢这种花纹啊。齐蓟想。当然也不排除她本身就是条蛇的可能性。
而剧本其他的地方意外的干净,没有任何批注一类的附加内容,看上去凯特琳只会读到哪里就随手折个角扔在那儿。
发现得不到其他的线索之后,齐蓟披着毯子起身,带着剧本敲门表示要出去。
她是这么说的:“我不敢一个人睡觉,想待在夫人附近。”
守在门外的仆人听完这个理由,莫名露出敬畏的表情并侧身让路,告诉她凯特琳夫人的去向,看着黑发女孩颔首致谢,平静地和他擦肩而过。
——剧院里空空荡荡,只有凯特琳坐在观众席,面无表情地听着排成排的童伶齐唱的赞美诗。
齐蓟放轻步伐走到她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台上那些孩子的模样在六到十岁左右,共同点是发色都很浅,头上戴着款式简单的镀银小冠,深蓝色的衣袍从脖子以下遮到脚,腰带雪白,神色安宁乖顺。
孩子们专注地闭目吟唱,从他们有序张合的唇齿间流出的歌曲遣词造句极为复杂和艰涩,使得第一遍听到它的人几乎无法辨明句读,更理解不了具体含义,只能隐约体会到那些神圣词句里森严沉重的氛围。
但此时回荡在剧院中的歌声却不容置疑地虔诚而曼妙,透出显然对其内容不知甚解时才会拥有的那种纯粹的热忱,让人觉得这些孩子像一群正咀嚼着贵重古卷的小羊。
童声渐渐消弭之后,台上的孩子们仍然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凯特琳很轻地鼓了鼓掌。
接着她转头对齐蓟说:“米拉,去拿那只篮子,把薪水发给他们。”
齐蓟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一侧角落的提篮,她挺喜欢这群水平出色的小演员,所以对这点工作没什么异议。
她把毯子扔在座位上,去给逐一走下舞台的孩子发准备好的薪水:一团针线、一块折叠起来的不小的厚实布料、一大块类似黄油和熏肉的贵重食材和一枚捆在肉上的闪亮的银币。
以齐蓟几天来观察到的异界生活水平,这一份东西如果是一个孩子的日薪,那着实是不低了。
这些孩子显然也很期待自己的酬劳,排队过程中却不曾发生任何哄抢的举动,接过东西的时候还会说些感谢她和凯特琳夫人的话语,虽然看着齐蓟时目光里不无好奇,但个个都羞涩守礼地没有乱问。
他们的态度比起单纯的礼貌,显然属于经历过艰辛才有的懂事才对,像怯怯地咬走一茎浆果的小鹿,让人讨厌不起来。
齐蓟发完薪水之后看着孩子们离开,回到凯特琳夫人身旁。
这时凯特琳已经折好了毯子放在膝上,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神游天外,即使齐蓟到她旁边的席位坐下也只是随意瞥来之后就没再理会了。
她的坐姿并不怎么端正,让脚踝上的蛇尾刺青又多展现出寸许,离近了看更加栩栩如生。
“她们唱得真好。您应该很虔诚吧?”齐蓟打开话题。
“至少我需要维持这种名声。”凯特琳回答,“不过实质上么……”
面容冷淡的女人在极短的时间里轻轻扯了下嘴角,略过了一些剖白,接着说道:
“如果要我献上虔诚的是你这样的存在,那我倒还算是愿意的。”
“我如何能跟神明相提并论呢。”齐蓟摇摇头。
“的确,毕竟你还很年轻……很渺小。”凯特琳说着,语气带点叹惋的意味。
她站起身离开观众席:“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是刚萌芽还是沉睡已久的,但我不在乎,无论你的‘以后’是什么样都不重要。”
“——只要你愿意陪我一路,那就跟我来吧,米拉小姐,该启程了。”
一夜过后,齐蓟随着凯特琳踏上路途时,距离凯特琳的封地千里之遥的城市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故。
金发的暴君礼服猩红,加以浓重的大片黑色压边,显得一双眼瞳冷漠如被封冻的极光,蓝色明晰而深不见底,笑意却从容典雅,哪怕当场被摘录进内容是“新皇在教会见证下加冕”之类的油画里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他对人们说:“我提出重启‘七月竞技’。……这是荣耀的节日,人们会喜欢的。”
“同意。我也很怀念啊。”
“同意。和平了二十年,年轻人们该有个发泄的出口了。”
“同意。我会派长子参加的,向大家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