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后背手握一画轴,踮着脚,从杨飒与谨箨中间伸出头,“你究竟哪儿得的消息,图在我冯辞手中?”
燕入梁缄口不言,晃晃悠悠上前,到底是伤重难挨长久,剧痛之下,人整个往前栽倒。
杨飒接住了人,贺账房下手轻了,多来两针许能再撑两句,自然了,醒来疼痛也加倍。
孟双照不自觉地前挪半步,脸上难掩忧色,就听谨箨道:
“送去城西医馆。冯辞,去买些金鱼墨回来。”
金鱼墨?二公子身后的画轴难道是……孟双照皱眉之下,眼中惊诧一闪而过。
看谨箨走出几步,忙追上,“公子,金鱼墨真假混杂,阿辞独去,只怕被骗,婢子之前奉命为大公子买过,有相熟的老板,可否让婢子和阿辞同去?”
谨箨注视着孟双照,并未多考虑就应下,末了又补一句“墨不急用。”
这话与不必急着回来根本是一个意思。
却听冯辞把话摆到明面上喊,“那我和阿照就不急着回来伺候公子了。”
孟双照一时心惊胆颤,紧张地瞧着走远的二公子。
谨箨头也不回,只摆摆手,这便是明允了。
孟双照心道,二公子确是个再好心不过的主子,若她二人晚归真无事的话。
杨飒背上燕入梁从后门出府,冯辞与孟双照从前门走,碰到了青儿与音袖,当真是仇人见面。
后厨寻常见的篮子挎在冯辞这家伙手里,真是顺眼,套她头上挡住脸就会更顺眼。
青儿阴阳怪气起来,“哟,还道麻雀上枝头,都做了大丫鬟,原不过还是个跑腿买菜,笑死人了,后厨买菜的篮子确实最合你身份,真是白白糟践了这么好的衣服料子。”
青儿盯着二人身上顶好的裙子,音袖前两日新得一套新裙,刚刚及得上这般好,二公子也忒大方了,说来说去,费的还不都是沈府的银子。
孟双照回了一句,“我们不是去买菜的,是买金鱼墨。”
“买鱼和买菜还不是一样。”青儿翻了个白眼,音袖闻言看了冯辞一眼,表情略显奇怪。
“吃的和用的都分不清,买菜都指不上你。”冯辞摇摇头,“阿照,我们走。”
青儿不忿,打算上去与冯辞理论,音袖拽住她,“那金鱼墨,是描画所用,乃是奇墨。”
金鱼墨初现江湖时,神笔斋主墨无墨尚未闯出什么名堂。
使这墨描得三只金鱼,宣纸入水,金鱼化真,众人皆惊,自此人与墨都闻名江湖。
青儿才不管那到底是鱼还是墨,只知道这东西听着就要价不菲,果然音袖告知,三十两银子只得半块。
三十两,她的月钱也才二钱银子,饶说音袖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月钱可有足足一两,两年月钱竟也换不到半块墨,如此看来二公子真是个会开销的。
才进府多会功夫,账房那儿任凭支出不成?想来夫人持家有道,定不会允他如此铺张。
音袖看她眉头深锁,笑道,“有了想法,可要尽快落到实处。”
“可二公子那般,实在不是好奢追靡的人。”头先与大夫人去到上萃苑,分明简朴风雅。
“人事有变,自然有原因,何时何处因何起了变化,你我都瞧在眼里。”
音袖此话一出,矛头直指明处。
青儿有了盘算,果然是她,也真是个有手腕的,模样不是顶顶漂亮,烧火惯了平日里粗鲁不堪,换了活计,不仅三公子不曾抛了她去,二公子也由她摆布。
长此以往,音袖与她早晚没有立锥之地。
青儿扭头就埋进府门去,音袖拉住不曾松手,“就这么去说,没有凭证,且先去瞧瞧她如何买下那三十两半块的金贵墨。”
冯辞与孟双照并没走出多远去,青儿与音袖很快就追上。
四个人两两一双,前后脚走着,半个时辰后到了城北吴记笔墨庄。
金鱼墨份属贵重货品,放在柜子里落了锁,伙计做不得主,只等老板回来。
孟双照挽着冯辞的胳膊,扭扭捏捏,“阿辞,上次托小凌没买到的青女与天帝,这两日正是到货的时候,话本铺也不远,你在这儿等吴老板,我去买一本,马上回来行不行?”
总听阿照说那本子好看,同个作者的青女与天后看了一半,是还不错,“好,也不用太急回来的,我买了墨过去找你。”
没想到冯辞一口答应,孟双照准备好的说辞也没用上,她急急忙忙走出门,说再晚只怕售罄了。
远远瞧着孟双照离开,青儿小声念叨:“果然有古怪,居然把双照支走了。”
音袖拉着青儿悄悄又靠近了些,吴记大门敞开,吴老板从里面正好出来,听说冯辞要买金鱼墨忙迎上来,一个劲儿作揖连说抱歉,让贵客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