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焰火燃烧着泛鱼肚白的天。
铜花镇镇尾,山洼下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他一步轻一步重,每走一步似乎都如置刀尖。
男人的背上突起了一块,远远看去就像是背负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站在村口等待的焦急万分的阳淞定睛一看,这不是别人,而正是李京晟。
“二少爷……”壮汉揪起粗而乱的眉毛,一把撇去额上的汗珠,一身腱子肉的大汉哼哧哼哧冲到青年面前。
李京晟听见了他的声音,努力抬起头,只一眼就脱力跪倒在地,却也不忘抓住背上的人不让她坠落。
“医生……”
“什么?二少爷?我没听清。”阳淞扶住男人的肩膀,几个队里的兄弟也跟着凑过来。
“阳淞…医生。”
“好……好……主子?主子!”壮汉激动道。
像是只为了说出这些话,李京晟语罢就昏死过去,他的脸色差的不像话,阳淞低头看去,青年的左下腹和右臂均有穿刺伤,那血淋淋的窟窿一直没有包扎,阳淞再抹一把汗,撑着身子想将青年拖起,才发现李京晟背上睡颜温柔的女孩。
阳淞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可当他回头看向那条长的没有尽头的血路,还是忍不住汗颜。
在阳淞的印象里,李京晟几乎无坚不摧。
在他的记忆中,李京晟从来没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狼狈过。
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宅院内外,二少爷似乎总有一张一张撕不完的面具,以便流转周旋在形形色色的虎狼之中。
跟这样的人处在对立面无疑是一种棘手的事情,有心亲近的人也会感到隔阂。
可他老实跟在李京晟身边十几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呆在李京晟身边的那种安心。
二少爷很少让人难堪,也从来不让人感到失望。
同样的,二少爷也几乎不刨白自己,因此虽然大家都很愿意亲近二少爷,可真正说嘴起李京晟这个人时,却很难说清李京晟这个人喜恶的一切。
李家自五十年前就不再从武,而是全部抽筋扒皮,脱胎换骨成了商贾之家。
没有人知道李家是怎么做到的,可结果是,他们做到了。
李京晟是李家百年之后最后一位将军。
他初入军队时就老成持重,是无法掩埋的天才。
他的父亲很明显也明白这一点,尽管没有人走漏风声,可门清的人却晓得,他们会有一个领导者,带领他们走向更盛大繁华的一天。
当三小姐出现的那一瞬,这个跟随李京晟几乎占据自己半生的亲卫敏锐的察觉到,过去伴随二少爷出生入死的理智和清醒顷刻崩塌。
那个女孩是“变数。”
他只明白这一点。
阳淞不带敌意的观察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
得到的结果让他闻之色变。
一个随意在自己身上千刀万剐,眼睛也不眨,痛也不愿呼一声的女孩,会惧怕什么呢?
阳淞不知道,他俯身擦干地上的血,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样的人,不应该呆在二少爷身边。
他只知道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最后往往只会伤了别人又伤了自己。
这个世界上的人归结起来,不是做铁锤,就是做砧板,可她不是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完全背道而驰的另一种人,阳淞称他们为利刃,在找不到收归的剑鞘前,他们是只进,而忘记如何回退的傻子。
最开始的那几天,青年烧的不省人事。
伤口多处感染,右臂的伤口结结实实伤动了筋骨,就算痊愈也很难再握剑提笔。
与此同时,一直平静无波的灵河上流突然塌陷,淹死的牛羊不计其数,洪流冲垮了房屋,淹坏了许多庄稼田地。
李家的家丁和镇民日复一日忙着重建家园,可时间到了李京晟身上却像是彻底停止。
尽管热毒退了,青年却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完整的春天眷顾着铜花镇。
寒潮一点一点散去,久阴的天空重新放晴。
等到枝桠缠满绿意,两只蓝鸟比翼飞向高空时,青年轻轻睁眼。
阳淞安置好洪灾后的镇民,一连三过家门而不入三四日,有空闲照看二少爷时,却发现人消失不见了。
壮汉急匆匆的拽住几个人询问,才知道二少爷往平阳湖去了。
平阳湖是栎阳城内最大的淡水湖,在终岁山山脚靠近铜花镇十几里地的地方。
“主子的伤……”阳淞喃喃自语着,心道不好。
平阳湖,一颗颗杨柳正随风摇曳。
青年行动不便,走入一簇簇树丛深处,一些荆条划伤他的手掌。
血液一滴一滴掉在漆黑的荆棘丛中,李京晟半眯着眼,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