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热闹了半个晚上的街市过了人最多的时候,逐渐开始冷清下来。
卓映秋拎着一盏小兔子抱月亮提灯,和师父师伯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衍之跟在最后,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之间围了一圈草编花环,手里抱着一盆小金鱼,小小的红鱼随着水波飘飘晃晃。
大炎都城的大街小巷,地面铺的砖瓦在漆黑的夜色中很是不平整。离热闹的集市越远,周围的环境愈发显得暗淡。
卓映秋觉得周边没什么人了,有些话可以说了,于是学着师父捏了个不叫外人听见的法术-超级简易入门版,扭头问两位长辈:“师父,今天长公主府的事,是您授意的吗?”
这话题在这样刚刚开心地玩了一整晚的时刻显得有些突兀,但她的师父们并未见怪。
“秋儿以为呢?”塞西莉亚放柔声音反问道。
卓映秋想了想:“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女士问。
“因为这件事里受益的不是我们,是归元。您和师父和缺满功法扯上关系,平白惹得一身腥,我们本没有必要以这种手段难看的形态入局的,这样脏手,姿态不好看,处境也被动。”
卓映秋看着自己手里提的小兔子灯,小兔子灯在竹竿的末端一晃一晃的,灯里的蜡烛火苗也跟着一晃一晃,“您没必要在这种凡人小事上插手,去针对无关紧要的长公主。要找到和他们有仇的人很费一番功夫,归元却容易,也更有立场这样做。”
“那秋儿说说,”塞西莉亚眼中流出些笑意来,“叫归元办成了这事,他们能得什么好处?”
卓映秋几乎不需要如何想便答道:“缺满以练气实力炸翻一个有金丹驻守的公主府,这会让安平的贵族和正统修士恐惧。现在安平正统修士压制缺满而又离不开缺满的局面下,王公贵族在缺满修士面前总有疏漏,从前这种理所当然的和平日子建立在缺满不敢也做不到伤害主人的事实上,如今归元打破了这样美好的幻想,向正统修士展示缺满有能力杀伤他们,这毁坏了安平正统修士信任利用缺满仆人的基础,那么平衡必定破坏,安平的缺满将立即迎来猜忌和切割,无论什么立场都没有好日子过。”
“缺满过不下去,便会和现有的主家离心。若他们遭到迫害,便更有意愿投奔一个属于缺满不会迫害他们的有别于现有迫害者的势力,这便是归元,这些缺满去投了归元,壮大了归元的力量,符合他们的期待。其实这事早就有了基础,但千百年来的历史惯性还没有让它暴露出来,公主府这次一炸,所有人都不能再粉饰太平——缺满的苦日子要来了,换言之,归元和朝廷的冲突也将摆上台前。”
她说完了,求证似的去看师伯。
塞西莉亚便笑,拍了拍抱着金鱼桶的衍之:“衍之听到没,多和秋儿学着点。”
衍之有些无辜,他知道秋姑娘答得很厉害,但没明白自己要怎么学。
卓映秋却感觉缺了点什么,回过头一看,诶?她那么大一个师父怎么不见了。
“唔,师父呢?”
“有点事,很快就回。”塞西莉亚答道。
她话音刚落,金色的蝴蝶从稀薄的夜空中浮现,沃兹华斯显出身形落到了地上来。
“见鬼的归元。”他说,金发和红色圆领袍衬在一起分外耀眼,心情看起来不那么美丽,语气颇有些抱怨的意味,“真不争气。”
“自下而上的底层人民起l义,有他们的历史局限性。”塞西莉亚宽慰道,“总比满脑子都是鲨l人l放l火l受l招l安来得好。”
沃兹华斯用扭曲的眼神看她。
女士年纪很长,什么样的白痴都见过,根本不为他的恐怖眼神所动,只说:“若你还在严肃考虑要不要把这些肆意伤人的家伙都鲨了,我就把府中等着的人打发走。不过沃兹,留给这个国家和平窗口的时间不多,你要快些决定我们入不入局,站哪一边。”
沃兹华斯垂头丧气地想了一会:“那还是缺满吧,糟糕的进步也总比开倒车好些。”
塞西莉亚并不意外,也不太在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卓映秋在旁边听师父师伯打哑谜,这会终于可以插话,她有些好奇地问师父:“您要打发府中等着的什么人?”
“归元,”沃兹华斯说,看起来还是很沮丧,为自己必须在两个烂选择里选一个不那么烂的这件事难过得很,“归元的领袖,在今天这些破事之后,总算肯来见我们了。”
卓映秋便明白,他们确实还是插手了长公主府的事。但这事也确实是归元发起的,因此才有了这一次拜访。
沃兹华斯看她眼神,就知道这孩子在学习。他也不想瞒她,便在回家的路上把今天发生的事都给小徒弟复盘了一遍。
包括公主府的爆l炸的前因后果,归元的人找到自己这边请求一个成功的保障。也包括长公主府爆l炸之后晚上在乞巧街道上的危险
——归元内部分了两派,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