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映秋万万没有想到传说中曾经开在静溪湖畔,花朵随风吹遍整个棠梨地区的棠梨树不存在于真实的现世,反而现在以这样诡异的形式出现在了引诱新娘们丢魂的梦境里。
那是多么巨大而美丽的一棵树啊,粉粉白白的花朵好像云霞一样装点着枝干,远远看去,夜空之前一大团一大团的氤氲。在月光下被照耀的莹白一片,就连天上的月亮都被它的光辉所遮掩。
这里没有许多棠梨树,棠梨树只有一棵。但它的花瓣仍然可以像传说中那样随风飘到平原最遥远的角落。那巨树宏伟美丽的树冠遮蔽整个村子,好像山那么高耸,连带着它的树干,落在村子中心的土地上,也比凡人的院落要更大更宽广。
幻境中的树干生长于村子中心,也是被蛊惑的新娘江小云摇摇晃晃要走过去的地方。
而在现实世界,那里是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奇异力量压石成板完全砌死的小广场。
……不,或许不只是幻境。
现实中小广场被人砌死,而幻境中那里是棠梨树。
现实中好好的小广场为什么要被人用石头砌死?
新娘来到了幻境里,新娘会死。可是那些活着的村民和附近的居民,如何得知棠梨的名字,哪里来的广为传唱的棠梨传说?
卓映秋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毛骨悚然,在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也从见到巨树开始的每分每秒。
不知道是不是她修行功法的缘故,还是修士天然的直觉。她不想靠近那棵棠梨树。
她觉得那棵树带着某种无言的恐怖。
蝴蝶翩翩飞舞,在她眼前晃了一圈。
卓映秋一个激灵,从那种无言的恐惧感里挣脱出来。
在她前方,江小云走的远了,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道路的另一头。
卓映秋看着新娘红色的背影晃晃悠悠,咬牙冲她跑过去。想着自己没学会什么清心静气的法术,不行只能给她两巴掌。
她很快追上了江小云,一把把新娘扯到地上,让她不要再往前走了。江小云僵硬地跌倒,身体不太听使唤,同时对拽倒她摔在地上的卓映秋没有任何反应。
她好像不觉得疼,也意识不到有人阻拦自己。摔在地上,身体只想站起来继续走。哪怕在地上爬,也要往前,爬到前方的目的地。
爬到小广场中长出来的棠梨巨树树根下。
卓映秋用水绳法术把她捆了个结实。
就算是个蛆,这样子也没法再往前拱了。
江小云摊在地上,不动了。
卓映秋蹲下身,看看这姑娘被捆起来放弃挣扎,但一点也没有回神的茫然面孔。也不知不觉学着师父思考的模样摸摸下巴。
她好像叫不醒江小云了。
而且这里面的情况比她预期的要糟一点,那巨大的棠梨带给她的感觉就远远比师父所说的金丹期修士要不妙多了。至少金丹期可搞不出来这么大场面。
那么她要不要继续带着江小云这个累赘在这里也是一个问题了,她扭头看向金色的还在一直飞舞不停掉着金色光粉的蝴蝶,猜测这蝴蝶可能是什么出具灵识的灵宝,有意识也能简单交流。
“您能把她送出去吗?”她问蝴蝶。
蝴蝶翩翩飞舞,好像是个哑巴。
卓映秋突然觉得不对。
她顿住了。
背对着棠梨巨树的方向,她蹲在躺倒的江小云面前。白裙子的小修士背对着棠梨站起来,慢慢向着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棠梨,有什么东西,从那棵树的方向正投射过来。
有谁,或许是那棵巨树本身,在看着她。
头顶的夜空好像真的一样深沉又湛蓝,风拂过空无一人的棠梨村,粉白的棠梨树下,红色的灯笼摇摇晃晃,光影照射在白墙灰瓦和石板小路上面。
村子里空无一人。
巨树却在看着她。
很……令人难以描述,几乎没有来由的毛骨悚然。
卓映秋肩背上的汗毛几乎全都炸起来。
自从被掳到奉天门,作为炉鼎被好好地关押起来,再不在抢夺之人手中被腾挪转手,她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生死之间的毛骨悚然。跟了师父以后,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去做一件事,一个冒险,一次历练,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现在她在这个场景里了,就她一个,能够帮助她的人只有自己。往前的选择可怕的她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尖叫着拒绝。
但也是这样难得的恐惧,让卓映秋有了一种奇异的兴奋。
她会死,她可以死。
巨大的危机伴随着机遇和秘密,她站在这秘密之前,往前一步就能触碰,即使会死,她也可以触碰原本不可以触碰的危险。
恐惧是因为她活着,她的心脏为自己面对的危机才能跳的那么快。这可是炉鼎绝没有的感受,这种冒险中独有的危机感,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