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四人坐上马车,东宫陈在前拉着缰绳控制方向。
陈菀菁和赵琯溪面对面坐着,纳兰云蘅脑袋靠在赵琯溪肩膀上。马车一有晃动,纳兰云蘅就摇摇欲坠,陈菀菁多次不放心地查看,都能看到赵琯溪小心翼翼将纳兰云蘅脑袋重新扶回他肩上。
看得次数多了,赵琯溪开口:“陈菀菁,东宫陈就在外面,你收敛些。”
陈菀菁不屑冷哼一声,别开视线。
马车外,东宫陈的声音出过来:“赵琯溪,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陈水的情形?”
“自然记得。”
“那时候,也是这样,菀菁和你坐在车里,不对,应该叫车上,我就在前边儿牵着牛。”
“嗯。”赵琯溪心不在焉地应声。
东宫陈继续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驾车…”
“你可别告诉我,你想再回到陈水。”
“不是。”因为担心陈菀菁想起过世的父母,东宫陈小心地避开了这点,“我是想说,现在和以前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三公主。”
他这番话让车中清醒的两人同时陷入安静。
陈菀菁了解赵琯溪,因此心疼纳兰云蘅,但最近,她发现,赵琯溪似乎对纳兰云蘅越来越上心了,也就等着赵琯溪表态。
赵琯溪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动动嘴唇,似乎又没什么想说的。
他喜欢纳兰云蘅吗?谁知道呢。
那纳兰云蘅喜欢他吗?
耳边又响起她那句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生在帝王家,万事不由人。想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就得放弃一些东西。人生有许多必须要懂的道理,懂得取舍就是之一。若做好选择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若做不好选择,只能两手都空空。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能因小失大,丢了西瓜捡芝麻。
正胡思乱想间,纳兰云蘅梦呓一般出声:“阿娘…阿姐…”
温热的气息呼在脖颈,赵琯溪有一瞬间的失神,紧接着,便红了耳朵。
陈菀菁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两抹绯红,来不及顾及赵琯溪,她手背碰碰自己额头,又比较一下纳兰云蘅的体温,掀起帘子对着东宫陈喊:“阿蘅得热病了,这儿离家里近还是离医馆近?”
“家里。”
“行。”陈菀菁焦急中不失冷静,“你快点儿,先回家。”
赵琯溪摸摸她头,又摸摸她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纳兰云蘅身上,又给她倒热水,一点儿点儿往她嘴里灌。
东宫陈驾马疾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打了羊角灯,在细密的雨丝里显得光芒柔和,小四缩着脖儿等在一旁。
赵琯溪将纳兰云蘅抱下来,顾不得吩咐事情就疾步往自己屋中走。陈菀菁见状,稍安下心,安排东宫陈去找医生,自己和小四直奔柴房烧热水。
回头看见东宫陈拉起缰绳,她不放心地喊了句:“下雨了,地上滑,当心。”
东宫陈朗声应好,然后吹着口哨驾驶马车朝雨中奔去。
赵琯溪将纳兰云蘅小心放在床榻上,外衣也没脱就盖上好几层厚被。一切收拾妥当后再点上蜡烛,自己坐在床边守着她。看见她脸颊上一抹颜色更深的红,心中想着:她皮肤未免太过娇弱。一见她皱眉或撇嘴,就端一杯热水放到她唇边。
他的手指没再碰她的脸,任何一处。
不多时,陈菀菁和小四抬进一桶热水,两人拿赵琯溪准备好的毛巾浸上热水,给纳兰云蘅敷额头和擦脸。
“小四,你知会云喜街一声儿。”小四离开后,陈菀菁又转头向赵琯溪道,“我给阿蘅擦擦身子。”
见赵琯溪只是呆呆盯着纳兰云蘅,身体没有其他动作,陈菀菁语气有些不耐:“赵琯溪,你出去买点儿酒来。”
“行。”赵琯溪像是灵魂出窍又回来一般,愣愣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屋内,陈菀菁拧着热气蒸腾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给纳兰云蘅擦拭。
挽起袖子,挽起裤腿,能擦的地方都擦了,医生还没来,不方便解了衣服。
坐到椅子上休息时,屋门开了,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后跟着东宫陈和赵琯溪。
陈菀菁又站起身,打发二人去熬药。
苏明朔抹一下纳兰云蘅额头,低声道:“发汗不通畅,扬汤止沸。”
陈菀菁点头,出了房间。
众人忙了一夜,纳兰云蘅的高温堪堪降下。
陈菀菁给苏明朔包好诊金,让东宫陈将人送回去,却不料苏明朔淡声拒绝,从袖中掏出一本医书,坐到了纳兰云蘅床边。
三人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愣在当场。还好陈菀菁反应快,下厨给苏明朔煮了碗面条。
“苏姑娘,忙活一大阵子了,吃碗面条垫补垫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