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想的却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再者,长命百岁又有什么好呢?阿娘给她挂了长命金锁,阿青又盼她长命百岁。但看着阿青郑重严肃的模样,还是笑着回了:“只我一个人长久活着有什么用,阿青姐姐难道不愿陪我?”
“当然愿意了。”阿青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两手圈在她腰上。十几岁的女儿半是哀伤半是憧憬,幽幽目光穿过厚重时光,嗓音婉转动听,“公主和我都要长命百岁。”
“哎呀呀,真是‘泪珠若得似珍珠,拈不散’。阿青姐姐,我这肩膀都要湿透了。”
阿青回过神,胡乱抹了抹脸,见那妃色的衣衫果让泪洇湿了一块,较周围颜色深了几重,就全身上下翻找起手帕来。
这边她还未找到时,那边纳兰云蘅自下递来一方。阿青接过帕子要给纳兰云蘅擦衣服。
纳兰云蘅一侧身躲过,从她怀中出来,笑嘻嘻道:“阿青姐姐,这是给你擦脸的。这一小块一会儿就干了,印子回去洗洗就行。”
阿青擦着脸,纳兰云蘅两手撑着膝盖,歪头在一旁看。看了一会,由衷赞美:“原先我还疑心白香山‘玉容寂寞泪栏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是胡诌,哪承想今日竟真见了‘杨贵妃’!”
纳兰云蘅自小就偷偷读了母亲的许多藏书,虽然大部分字不认识,但仍对诗词有着颇浓厚的兴趣,就缠夹着母亲学诗。起先郑灵慧不肯答应,后来不知怎么,长叹一口气也就同意了。只是有一样:不准在旁人面前卖弄。
纳兰云蘅满口答应“绝不卖弄”,郑灵慧严肃提醒“旁人面前”。
除诗书外,纳兰云蘅还得读《女四书》,学做女红。让纳兰云蘅深感奇怪的是,对于《唐诗三百首》,郑灵慧只让她自由翻阅,遇到不懂处询问;对于《女训》却要求她熟读成诵,乃至滚瓜烂熟。对于五六岁的孩子来说,背诵大量枯燥无味的文章并非易事。好在纳兰云蘅虽不似李泌“悬牙签,新若手未触。为人强记览,过眼不再读”,但也算博闻强识,半面不忘。而她对于《女四书》中的一些内容,着实有些“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面对郑灵慧每日的检查也不过是虚应故事,一门心思专往诗上扑。故,往往她口中诵着“…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脑中则想着“‘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中为何是衰兰呢?咸阳道又是哪条道?”
待母亲满意颔首,纳兰云蘅便怀抱诗书,如同一只刚出笼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飞出屋,去找纳兰太清和阿青。
阿姐与阿青姐姐都不算旁人,又都喜好文学,所以不算卖弄。嗯,完美符合阿娘定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