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交叉按住,提拳——
两个人扭打的时候离镜子太近,立花泉的外骨骼又没有感知,或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碰到一个角,宛如敲击钢化玻璃的破窗锤。
安室透仰面向上,看见镜子已经爬满裂纹。
旁边的小演员们被这种沾血带肉伤骨头的斗殴惊呆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能及时提醒怒火中烧的立花泉。安室透眼看着裂纹越来越大越来靠近最顶上,猛然挣开立花泉控制他的手,在对方腰侧狠捶一拳,捶得她整个人歪倒,又顺势抓着对方的头发往地上按,施力滚了半圈,两人换位。
完全是瞬间的事,安室透的膝盖压着立花泉的腿,他放弃防守,顶着立花泉的拳头把她的脸和躯干往怀里按,同时尽力蜷缩。
“哗啦”一声,一整面墙的玻璃碎成雪花,坠落下来,砸在安室透背上。
立花泉在安室透身下,眼前一片黑,听见声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讪讪地停下动作,探出头看看安室透有没有受伤。
半大小孩们这时候才如梦初醒,一哄而上抢救厨子和监督,立花泉什么事没有,安室透运气好,只被一小块碎玻璃从太阳穴化到颧骨,伤口不长也不深。
立花泉理不直气也不壮,小声说:“那个……对不起哦……你要医药箱吗?”
安室透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把立花泉抱到轮椅上:“去换衣服,小心玻璃碴,这里我来收拾,收拾好了之后过来复健。”
他顿了顿:“冰箱里有西瓜,切好的。”
立花泉心虚又感激,这会也乖巧得像鹌鹑。
一个半小时复健完成,实际上立花泉真正站立的时间没有超过四十分钟,但是她疼得太厉害了,眼前发黑的痛法,影响所有生理功能。安室透皱着眉看她红肿的疤痕——才四十分钟。
小演员们往排练室搬了个沙发,他们小心翼翼地搀着立花泉坐下,安室透也走过来,帮立花泉拆下外骨骼:“你大腿的肌肉组织,很有可能已经黏连在一起了。”
立花泉精神恍惚:“那我回去的时候再做个手术……”
“这个要,”安室透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按开。”
立花泉脑袋上的问号还没摆正,安室透的手已经顺着肌肉排布按了下去,筋膜濒临撕裂的感觉让立花泉猛地坐起推开安室透,没推动。
安室透面不改色,膝盖压着立花泉的腰,对夏组小演员们说:“麻烦按住她。”
立花泉疼得声音嘶哑,她挣扎地抓着安室透的手指:“放开……疼死了!”
“肌肉黏连在一起,做手术后就要重新生长一遍,那时候更疼而且仍然有黏连在一起的风险。”
“那也是我的风险!你放开!”
安室透置若罔闻,手指顺着肌肉捋下去,立花泉抓他的手用力到指甲崩裂,血顺着安室透的手指粘在她自己的大腿上。
安室透这才抬头,对演员们说:“把她的上半身垫起来,平躺会拉扯肌肉,顺便找个东西防止她咬到舌头。”
皇天马和三好一成慌张地到处乱翻,斑鸠三角从背后抱着立花泉,把她的上半身托起,同时锁着她不让她乱动。立花泉出汗出到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挣扎的力气都不再有,她甚至有种失去气息的感觉……好一会儿后,她才虚弱小声地叫:“幸。”
幸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流血的手:“监督?我在。”
“……让我抱一下。”
立花泉抱着幸,仅剩的力气都用在这里,她靠着总是穿着漂亮裙子的小男孩,被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连同那只指甲断裂的手。
幸的肩膀单薄,他几乎是满开剧团里最单薄的一个,此刻单薄的地方承担着压倒性的重量与热度,他能感受到监督生理性的眼泪透过衣服。
他没办法分担痛苦,只能用同样单薄的手臂抱着监督,妄图在躯干与肢体间撑出一方能容人的天地。
人在痛得要命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握拳,为了防止她再次伤到自己,天马慌不择路地握住立花泉的手,然后被捏得表情扭曲。
向坂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安室透指挥着他去厨房用干毛巾包了些冰块,以便随时敷在立花泉腿上消炎镇痛。
三好一成找来一团毛巾防止立花泉咬伤自己,小声地和她说着没有回应的话,来转移注意力。
立花泉几乎没有声音,她在小口的吸气呼气以防止自己过呼吸。安室透能感觉到手指下的肌肉抖得厉害,这种活生生把肉撕开的痛苦他尝试过,但也仅仅是短暂尝试,但对立花泉而言此时的痛苦是他曾承受的百倍——并且今后这种痛苦将是常态。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立花泉的性格和生活环境都并不苦大仇深,她身上唯一突兀的就是这两道疤痕,几乎将她折断的疤痕。凭借她的胆识她的处世,完全可以想象若没有这道疤痕。
她应该是和如今完全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