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看着徐励跟傅瑶离开的样子,等他们身影都不见了,才回过神来,心中是又欣慰又心酸又忐忑。
欣慰是是因为徐励好像终于对人对事上心了,心酸是因为哪怕自己是徐励的母亲,也未必能这般触动徐励,忐忑是因为她看得分明,阮如和傅瑶看起来都不太喜欢徐励的样子。
都是过来人,方才傅瑶那点小心机哪能瞒得过唐婉,就算看破,她也不会去戳穿傅瑶更不会因此就生出不喜——不厚道地说,作为徐励的母亲,在徐励因为傅瑶的话而变了脸色时,她甚至觉得开心,所以即使知道傅瑶是故意的,她也还是站在傅瑶那边帮傅瑶跟着傅瑶一起指责徐励。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徐励脸上看到他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被牵动的表情了,以至于她自己都习惯了徐励的冷淡,即使是亲生母子,彼此之间相处也是客气而疏离,但除此之外,徐励又没有大错——他会来跟她请安,出门也会跟她报备,她生病了他会替她请大夫,他早早考取了秀才,即使是守孝时,也未曾将学业落下,假以时日,他会成为举人成为进士,他或许还会当官,到时候她若是还活着,她会成为徐家老封君……一辈子看着圆满,但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这一年多以来,她时不时从徐励脸上看到一些细微的改变,不过今日看得最清楚,也总算明白徐励身上到底缺了什么。
他时时刻刻冷静自持,但是难免缺了点生气,就仿佛雕刻出来的神像,有着人的脸孔,但是没有人的情绪。
而今日她终于再次从徐励身上看到属于“人”的生气,自然弥足珍贵。
她原本起意想要为徐励和傅瑶说亲,多是出于对阮如和左柔的感情的缘故,要说这意愿的强烈程度,大概只有三分左右,左家答应了固然是极好,但是左家不答应也无妨,她还是会把傅瑶当成晚辈疼爱……但如今看到徐励如此,原本三分的意愿如今至少也有七分。
可惜……左家只怕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毕竟徐励之前所为……她自己也觉得不当。
“真好啊,”作为一个母亲,唐婉还是想替徐励争取一下:“你看他俩,像不像一对小冤家。”虽然如今看起来,傅瑶对徐励无意,方才还故意“陷害”徐励,看着两人便不对付,但常言不是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嘛……何况她的重点是“一对”。
阮如却只是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叹:“阿婉,你我相交多年,在我跟前你不必如此。”
“就算儿女亲事不成,”阮如顿了顿:“你我情分也仍是不变的。”
阮如这几乎就等于是直说不会考虑徐励和傅瑶的亲事,虽然早有预料,唐婉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就没有一丝可能吗?”她想到徐励,心中满是惋惜——她固然希望徐励能达成所愿,但即使明知道徐励最后只求得一场空,她也不能因为徐励是她生的,便仗着她与阮如的交情强迫左家……若是左家实在不愿意,她也是没法子的。
回应她的,只是阮如又一声长叹。
唐婉心中明了,想了想还是询问清楚:“阿如,你跟我交个底,对于阿瑶的婚事,左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已经定下了人家?是谁家的?”若是没有的话……那或许徐励还是可以有一丝机会的。
“说实话,阿瑶的亲事,在她及笄之前,我们从来没有操心过,”阮如盯着唐婉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从去年开始……阿瑶的亲事的确是令我们有些为难。”
“是因为傅家那边的缘故吗?”唐婉并不知道阮如的试探:“怎么了?是傅家那边想要插手吗?”
阮如便明白,徐励跟傅瑶的情况,徐励果真一点都没有告诉唐婉,徐励不愿意说,她自己也不会挑明——一是因为那是徐励和唐婉母子之间的事,二则是因为这事当前说出来对傅瑶并不是有利的。
“跟他们有一点关系但不是主要的缘由,”阮如不以为意:“他们如今自顾不暇,只怕也没工夫管阿瑶的事。”去年左棐将那些作乱者押解进京,虽然京中一直没有回复,但也没人来寻左棐麻烦,想来瑞王一脉如今只怕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都腾不出手来对付左棐。
唐婉更是确认了傅瑶的婚事如今的确是左家做主,对于之前徐励非要绕过左家跟傅家提亲一事更是无奈与心虚:“那么你们是想给阿瑶找什么样的人家?”
她夹带私货道:“知根知底的人家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徐励是不是还是可能有机会的?
阮如见她一直旁敲侧击不肯死心,看了看她:“阿婉,你觉得阿瑶性子如何?”
“阿瑶性子疏朗大方又贴心,”唐婉表明心意:“我很喜欢她……她若是我女儿该有多好,我当初就特别想要个女儿的。”但是傅瑶不可能是她的女儿,所以若是可以,成为儿媳妇也是可行的。
“你倒也不必给我面子特意在我面前夸她,”阮如摇头,意有所指:“她有时候,也是会气人让人头疼得很。”
唐婉知道她指的是傅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