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众人因惊愕而寂静的间隔并不久。
很快,晒谷场上就爆发出比午时日头曝晒更大更强烈的热浪。
“你小子可要说话算话!工钱怎么定?”
“能不能先付半月的月银呀?这要进城岂不是又要搬家?就算不搬,家里家外总要安排妥当!”
“是不是包吃住?”
朱家小儿子眼见着场面越发混乱,却也透着在年节里都少见的兴奋,火热和激情,不屑的直撇嘴。
却也在同一时刻,心底松了一口大气。
“呿,我还以为是什么有本事的人,谁知不过是缺人短帮手的小商小贩。啧啧,穷的来这穷乡僻壤找绣娘,也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嫌弃的抱怨还不等说完,朱三胖瞬间一愣,转头就恨得愤愤磨牙。
“这小子也太歹毒了!这是怕我们拦着这些个凶婆娘不让走?才派他手下辖制我们家啊!”
“枉老子吓得鹌鹑似的不敢出声!那些个凶婆娘弄走正好,日后跟老子出门的跑腿儿也能更多,嘿。”
朱三胖自鸣得意一瞬,很快脸又黑下来。
“不过,且等一会儿落定,看我不狠敲那小兔崽子一笔竹杠!”
敢把他吓成这熊样,自小长这么大也就他爹和大哥而已,想想就气闷!
会不等落地,朱三胖猛一趔趄——挨了自家老爹踹在胯上的连环脚,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
“没脑子的小兔崽子,给老子闭嘴!”
朱老村长喝住小儿子后,立时跟周围看管他们家的黑衣人赔笑脸。
“对不住,对不住,这混小子就是嘴贫没把门的,绝对没什么坏心思和别的想法!”
宋家的护卫闻言,皱了皱眉,没开口搭腔却将握着佩刀的手收回胸前,抱臂谨慎的观察警惕四周。
朱老村长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火气,又抬脚踹了不省心的小儿子几脚。
同时心下暗叹,台上那小书生哪里是只为几个手艺粗鄙的村妇?他根本就是想把这五里村撅了根儿啊!
只是,他就算能将对方的意图看的一清二楚,
也心知这一圈儿围着他家人不到半闭距离的黑衣壮汉就算看起来没将他们看在眼里。
但只要他们稍有异动,怕不是就要刀驾到脖子上了!
“嘶,疼啊!爹?”
“闭嘴!不想害全家给你陪葬,就当自己没张嘴!”
朱老村长再次低声呵斥儿子,心中忍不住边骂自个儿子太蠢,同时还不忘骂不远处的小书生太卑鄙又狡猾。
这小书生哪里是只为了几个手艺粗鄙的村妇?他那明明就是要撅了五里村的根儿!
别说眼下这些去而复返的,被他与村中几家大户联合挤兑走的莽汉,就是村里其他受他们辖制,愿意凭白受趋势的那些男人们。
其中有几个不是为了让家里的父母婆娘儿女们过上好日子,才每日肯对他们这几家大户围前围后,言听计从的?
到时这些女人一走必是要带着老人孩子,全家都走了,又有几个男人愿意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给他们当不要银子的打手或长工?
更不用说,这一去好似是要往州城搬!
好在,不知是哪个机灵鬼见势不好,去请来了他最大的靠山!
就在朱老村长心有余悸,伸长了脖子望向台上,被掩在人群后吴里正时,这位“救星”也正忙着自救呢。
吴里正被从小院又“请”到打谷场的这一路,早看出这些不知来路的陌生人,也不都是一条心。
且在细致观察下,他很快发现,除了最初带自己来五里村的那壮汉和像账房的青年,及与这两人距离极近的一众黑衣人之外,后半程路途中,自个身边的男人都像是押镖的镖师。
在看到自个左近一人腰间,走路时露出的镖局腰牌后,吴里正立时大松了一口气。
镖局的人虽说也不是善茬吧,但好歹人家还是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至于和来路不明的宵小搅在一起打家劫舍,或要人性命,吧?
因心底这一线期盼,吴里正瞅准机会努力自救。
“咳咳,这位小兄弟,你们接的这趟镖,不容易啊。”
只是简单的一句试探和投石问路,没想到很快就赢得四下里一阵唉声叹气的附和。
很快就有人低声附和抱怨。
“谁说不是呐!”
“这大热的天儿,要是在城里还能喝口凉的解暑。眼下连口井水都要用抢的!”
“就是,也不用连日赶路,连半夜都不消停啊!”
就只是赶路也就算了,他们挣得就是这么份辛苦钱,没什么可说,可昨晚那算怎么回事儿?!
说好要连夜回城的,竟半路又被拦回这小村子,最后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还一大早就折腾人,比什么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