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姜晔期本身并不愿和司善钧走近,但他的话还是给姜晔期一些启发。
司善钧说的没错,重成侯是建崇帝牵制几大世族的工具,即是他再恶贯满盈利欲熏心,只要建崇帝不点头,再多的证据也是徒然。要想彻底击垮重成侯,就必须让他失去建崇帝的宠信。扳倒重成侯非只是为了帮助钦州萧氏报仇和幽州林家翻案,重成侯一倒,失去这层屏障,皇室和世族的矛盾便会露出水面,届时就是君奂期举事的大好时机。
若要重成侯失去圣宠,最关键的就是其胞弟单衠。昔日重成侯能从一个民间的小混混一举成为建崇帝的心腹,究其缘由应该就是私下里做了什么手段才能使建崇帝从一个王爷夺得储君之位,对于建崇帝来说这当然是莫大的功劳。
只可以重成侯当年究竟做了什么现在已经不能考证了,就连他的亲兄弟单衠对那段往事也不得而知。不过姜晔期对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没有心思深究。
虽然重成侯凭借从龙之功获得圣眷,但其人刚愎自用,屡屡借着建崇帝的恩宠在朝堂横行无忌,正所谓言多必失,其实已经许多次惹得建崇帝不满,却并不自觉。若非单衠深谙宦海沉浮之道,屡次在单衢失言之时出口维护,重成侯府又岂会有今日荣光。
重成侯能有现在的成就,一半是靠了单衠谨言慎行,单衢乖张多疑,虽然对待单衠伪善刻薄,但他的话在重成侯那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单衠,就是姜晔期埋在重成侯府的一颗暗子,若使重成侯在建崇帝面前失行失宠非单衠不可。
宫门之前,姜晔期思虑重重,一袭藏青色常服的上官熙牵着缰绳,微笑道:“君昭仪久见了。”
上官熙牵着一匹白马,看样子是刚从官署离开,整个人是一种含蓄内敛的姿态,似乎是要陪其母上官夫人到南山寺上香。中书令一家夫妻和睦,亲伦孝道是人尽皆知的,上官熙是上官聿的长子,和亲人感情十分深厚,他的行迹简单并不难猜测。
姜晔期道:“你我数日前不是见过吗?何必如此客套。”
上官熙一怔,他自然通过公仪云菲得知了姜晔期恢复记忆的事情,但碍于两人的身份,在人前始终是不敢太过亲近,对于姜晔期所言上官熙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未辩解,而是顺着说道:“不知君昭仪这些时日过的可好?”
姜晔期点头,淡淡问道:“上官公子可是要去南山寺?”
上官熙温言道:“正是,家母今日在南山寺祈福,下官正要接她回家。”
姜晔期道了声“甚好”,两人的对话便就此结束。上官熙与她告别,打马而去,坐在马头的时候上官熙想到,以姜晔期的习惯她绝不会凭空说些不知所云的话语,难道此前她见过和自己相似的旁人?
姜晔期回到王府时正看见竹晏侍奉君奂期服药,想来君奂期闯入贤妃密室所中之毒是有些毒辣,休养了这些时日竟也无法祛除干净。
夕阳下,君奂期穿了件披风在疏云亭中抚琴,池塘里尽是枯荷败莲,漆黑的水面折射着夕阳的倒影,君奂期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过琴弦,悠扬的琴声遥遥传来,似风又似雨,拨弄着人的心弦。一曲云水调,平淡而从容。
姜晔期站在假山之后,静静聆听着琴音,在君临华的记忆里,她也通晓琴艺,晋平王妃是精通音律的高手,生前曾教授给她另外一首曲子,乃是晋平王妃生前的得意之作,名为沓叠曲,是晋平王携王妃赴宫宴时技惊四座的曲子,惹得皇子们都恋恋不忘。
山重水叠,他们之间或许终究隔着一层天堑。
姜晔期忽然拂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段嫩藕般洁白纤细的手臂,可在姜晔期眼中她却好像看到一重重纵横交错的伤痕,这并非是她的身体,可错误已经铸成,覆水难收,如何能够补救?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掩盖自己的面目,尽全力补偿他,哪怕竭尽自己的生命。
竹晏轻声禀道:“世子,很快便到了秋猎的日子了,世子可要参加?”
礼书说,君王四季田猎,依据四时之序分别称为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和祭天祭祖一样为皇室的重要活动,天子于城外天池山下都堰江畔的山林之中行围猎之事,文臣侍奉,武将追猎,以最终捕猎所得之数定胜负。皇室和重要的臣子都会参与,名曰与民同乐。
君奂期此时余毒未清,身体虚弱疲乏,虽有意隐瞒,但竹晏侍奉左右岂会看不出。
天子围猎所用的山林极为广袤,其中还生存着形形色色的飞禽走兽,亦有豺狼虎豹可以危及人性命的野兽。君昭仪若非身体抱恙,是必定要伴驾建崇帝身边的,君奂期担心她毕竟是纤纤弱质,说不定会遭遇什么难事,便道:“去自然是要去的,我没事。”
说罢,他便解开披风,命侍女将琴送回去,自己则带着竹晏来到西山大营的演武场。兵营里蓄养的是朝廷的十万长庆军和五千寒衣骑以及若干杂员,这里的主事乃是四皇子司善铭和禁军统领之女秦楼燕。
他们两人一个孤高,一个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