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水榭后,临华压下了自己受伤的消息,命府中的侍卫丫环不得声张。府中的医官为她处理了伤口,又换过了一身衣裳才出现在鹤远堂里。
虽然官员考课任免并不在她的职责内,但她深居州府之内也听说萧家惨案传得沸沸扬扬,不只府内的下人议论纷纷,就算今日没有萧汝云,豫州毗邻钦州,相隔不过百里,萧家是百年郡望,一朝覆灭下场凄惨不说,其中还有冤情,流言一旦传开,必定使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能压得住一时,终究会传到天子耳边。
五皇子同一众帝都下放的官员均出府办事至今未归,堂中来的尽是豫州府的官员,上到刺史,下至主簿小吏,可谓是对当地情况最了解之人。临华对座上官吏一一认过,随即便开门见山的询问了钦州萧氏的情况。
据清净观道士归沨所说,萧汝云也是来到此地不久,只听人说萧氏满门因通判恶行而遭覆灭,除了从萧府废墟下寻到一块祠堂匾额,就再不清楚与萧氏有关的消息了,想来萧府百余条尸体就如城中死去的其他百姓一般被大水冲走了。济水乃是南方五州范围最长的江流,水域深广又绵长,被冲走的尸体顺流而下漂到何地尚未可知。
“萧府覆灭确有其事。”豫州刺史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神情有几许不自然,沉声道:“这钦州通判房充胸无点墨寡廉鲜耻,因五年前以钱财美女向重成侯行贿才疏通了关节得到钦州通判这个官位,房充此人任通判时为了敛财便无所不用其极,他主掌水利之事,修筑防水堤便买通了商人工匠,偷工减料,以沙土为主材,趁机贪墨了数万两的钱财。钦州发水之时,房充为了转移他积年收藏的金银珠宝,趁夜赶着刺史府的所有人一同出奔,因萧继方执意阻拦,气怒之下封堵了城门,致使济水淹城之际未能及时逃离。”
通判也道:“房充此人臭名昭著我等也早有耳闻,只是不想他竟能丧尽天良做到如此地步。这五殿下虽下了通缉的公文知会四方,但房充和重成侯可谓是朋比为奸沆瀣一气,他必有同党,怕是一时难以归案啊。”
其他官吏也连连嗟叹,口中念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类的话语。
临华印证了萧汝云的说辞,心不由得沉了下去,重成侯单衢是朝中新贵,因协助建崇帝登基有功,原本籍籍无名的单家竟也跻身勋贵之列,权势风光如日中天,就连地位仅次于公仪、欧阳两族的秦氏也不敢轻易得罪。重成侯好大喜功穷奢极欲,许多士人得不到望族的门路,便以权谋私搜刮民脂民膏,甚至强抢民女只为投其所好,来获得晋升。如果房充的靠山是单家,那事情就棘手得多。
单衠非士人出身,若将房充获罪未必不肯为其开脱,就算是五皇子能够全权处置,想必他也不愿为了一个萧氏开罪重成侯。
刺史斟酌道:“萧氏冤屈确实不容忽视,只是重成侯势大,君昭仪切不可轻举妄动,还是等殿下回来从长计议才是啊。”
临华道:“钦州萧氏满门忠良,却无辜惨死,纵然我一时不能为其昭雪,但萧氏后人犹在,我身为天子近臣,感沐皇恩,不忍萧氏沦落,还望各位传令下去,寻找萧家人的尸身,纵是尸骨无存,便是寻到什么信物总归是个念想。”
堂内众官吏纷纷起身作揖,称赞她蕙质兰心悲天悯人。
暮色四合,君昭仪的车驾停在城西一处客栈的门口,夏季炎热,这个时间正是百姓出门来来往往的时候。豫州城在南方五州不算特别富庶,城中坐车的女眷屈指可数,百姓们对各府的车驾模样也都熟悉,见马车的外形如此典雅考究,车厢足够容纳六人的位置,窗是雕花的,帘子是朱紫为底打着杏黄色丝绦的织锦,便知车中坐的是何人。
果然车上缓缓走出一个身穿紫色官服的华贵女子,博鬓高髻,头上金翠琳琅,环佩叮当,她身边穿着湖碧色衣裳的侍女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声音清脆:“君昭仪驾前不得喧哗,各位都散了吧。”
百姓们见状纷纷跪地而拜,不敢妄动。
临华此番声势不小,客栈里面的客人也都被惊动,各自开门窥视。
临华来到二楼萧汝云养伤的房间,屋子并不大,还是背阴的位置,一天当中很少时候能见到光亮,她听见屋子最里面传来低闷的咳嗽声,一副气弱无力的声息。
飞琼慢慢敲了门,很快师兄打开了门,原以为是客栈的小厮,见到临华的面容不由得一惊,很快反应过来退到门内:“原来是君昭仪,请进。”
临华闻到屋子里浓郁的药味,眉头一皱,走到床边,萧汝云正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色灰败,形容枯槁。“他怎么了?”临华问。
师兄将萧汝云受伤的情况简单说了,黯然道:“我救下他时汝云就已经耗尽真元,全凭自己的意志勉强活了下来,此前又为了报仇服用了益气丹,耗损过度,筋脉受损,若无上好的灵药怕是再也不能使用武功了。”
“益气丹?”临华道:“可对他身体有害?”
师兄道:“筑元益气丹,是枯鹤师叔耗费毕生心血,历尽二十余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