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深了,朱雀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细雨开始在瓦片上游弋,只是春天的风,依然有些刺骨的冷,城中又生长了许多香樟,鸟雀停留在其中,偶尔发出几声尖尖的啁啾。
宁卓卓打开了那扇向外开合的木窗,而严生和王梁就住在旁边的那间地字房,她从小就神经比较大条,性格外向活泼,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过。今天阮义说的那些故事,她不觉得有假,她只是有些难过和惋惜。
任何时候,战争所带来的都是苦难,就像是禅岳师兄告诉她的那些话一样,如果人不去克制和压抑自己的邪念,那这个世界离自我毁灭也就不远了。季原落为坐稳皇位而无辜屠戮他国百姓,业南皇帝为了巩固政权选择滥杀功臣······
她透过城外的那些似乎正在摇摇欲坠的灯火,脑海中显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女人从废墟中艰难地往外爬行,火苗还在她的身上燃烧,她清秀面庞已经变得扭曲,秀发全部烧焦,混合着皮肤灼热的味道,她呕吐不止······那是宁卓卓对母亲第一次有了这样具象的想象,她红了眼眶,大力地关上了窗户,随即躺到了客栈的床上。
次日清晨,朱雀街仓悦客栈外。
“王梁,你且与卓卓姑娘一起回淮真观等我,”严生说着便将随身携带红色锦囊交给王梁,嘱咐道,“如果遭遇危险,可将这锦囊打开,以保平安。”此番前往业良,为了节省时间,严生并未打算带上卓卓和王梁,淮真观安全,人心简单,让王梁跟着卓卓回淮真观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好的,多谢严生大哥,”王梁稍显局促地看着严生,略显不安,“业良路远······大哥你多多保重······”
“大哥,放心吧,我们淮真观可是整个人界最安全的地方,我会好好招待王梁的,”宁卓卓说着便拍了拍有点儿王梁有点畏缩的脊背,“业良城中也有我的师兄,遇到难处可以报我卓卓的名字哦,准好使。”
严生看着露出小虎牙的宁卓卓,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那个人的笑也是这样,他不敢多做停留,于是转过头消失在了人群匆忙的大街之中。
······
王梁和宁卓卓两个人蹲坐在客栈外的石阶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短暂性的沉默,这在两个活泼的话痨之间形成了一种尴尬的默契,终于,王梁首先打破了沉默。
“卓卓,我们也是飞着回淮真观吗?”
“我倒是可以御物,”卓卓看着王梁期待的目光,艰难地捋出一缕微笑,“嘿嘿,但是吧,我不会载人。”
“那这里离你家还有多远啊?卓卓。”
“光是靠脚走路的话恐怕至少三天三夜。”其实卫城离淮真观远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卓卓的捉弄略显拙劣,但是偏偏能够骗到王梁这个“傻子”。
“啊?”王梁干脆泄气地将手臂倒在石阶上,面带苦涩,又不敢说些什么。
“别怕嘛,我们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回去······”
宁卓卓看着人群中那个穿着玄色衣裳,腰间佩剑,一看就卓尔不群的年轻人吹了几声口哨。那年轻人恍然间鼓了鼓腮帮子,径直地跑到了宁卓卓的跟前。
“宁-卓-卓,我这回是真想打死你个祸害······”这年轻人远看是个斯文人,不苟言笑,甚至说在旁人眼里是个有点高冷的人,没想到,一说话居然是这么个德性。
王梁心中一惊,这宁卓卓看来在淮真观也不太受人待见呀,那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啰。
“廿廿师兄,别生气嘛,天天待在山上是真的乏味······”卓卓瞪大了眼睛,快速眨了眨,可怜巴巴地看着廿凡。
“哼·····”廿凡早就对卓卓的卖萌攻击产生了抵抗力,这次他非得好好收拾收拾宁卓卓不可,于是就在宁卓卓企图用手为廿凡按摩肩颈的同时,他直接揪起了宁卓卓的左耳朵。
“你知不知道禅岳师兄在观里都快发疯了,我们师兄弟要是还找不到你,怕是今天你看到的就不是你廿廿师兄,而是一堆骨灰了。”
“哎,哎,师兄消消气,消消气,我保证再也不乱跑了。”
“街头那个骗钱的大爷都比你讲信用,宁卓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廿廿师兄。”
“你没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错就错在上次怎么就没把你的手脚打断。”
“哎·····师兄,别气了别气了,我请你去吃朱雀街的吉祥烧饼怎么样?”
两人一路上拌着嘴,王梁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再者他也不敢吭声呀!三人在一种莫名其妙的状态之下来到了吉祥烧饼的摊子前,卓卓将两人都安抚在了摊子的板凳上,说道:“嘿嘿,你俩先等着,我去借几文钱。”
“又去骗那-骗钱的-大爷-的钱?”廿凡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哎呀,又不是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