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也是要睡觉休息的,只是需的少些。齐玉身上有伤,每日的修炼都要停上一段时日。知道这个消息,源头又是方鹤年。
晨间还有薄雾,毕竟此院偏僻寂静又多是草木。司楠瑾从院内抓了一把鱼食,坐在小塘边,一小撮一小撮地洒。
那位便好像踏雾而来,隐隐约约透出人影。
方鹤年话多,说是来送早点。她才想起来,还未见着宫赋。正要开口可能少年还赖在塌上,方鹤年已经踏进房内了。
把最后一点鱼食喂掉,看着锦鲤四散回神时,就听到方鹤年的声音。
“小瑾来坐呀。”他将食盒置于石桌,从里端出两碗小米粥。这是给她也准备上了一份。
“小瑾?”她坐到了对面,粥就在她面前。显然对着这样的称呼多些意外与不适。
“叫司姑娘也太生分了。我可二十有一了,要比你年长些吧?总不能像聿之那般喊你姐姐吧。”他置放好汤碗,又替司楠瑾摆上汤匙,“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吃不吃甜味的粥呀,反正我挺喜欢的。今天就先委屈你一下。”
“我不挑味的。”
“不挑是一回事,合味是一回事,爱吃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失笑地陪他吃着甜粥配着咸菜。说起来,她自小天赋异禀,所以入了山门没几天就筑基辟谷了。她一人的时候并不会花时间在吃食上,所以早食是难得吃上一回。
“小瑾,你知道池昭最后怎么罚了吗?就是打伤了聿之的那个。”
她摇摇头,并不想知道,只道:“不必说。”
她打断了方鹤年张嘴的话头。这件事本来就不该和她有关,知道越多,因果沾染的也就越多,之后更难脱身。毕竟人间待的久了,难免染上尘土气。书上说,沾的多了,也便成不了真仙了。
“你不想知道?”方鹤年惊诧,很是不解的模样,“你打伤了他,不需要知道师傅对你的处罚吗?”
司楠瑾微微点头,转念一想,她好像明白了,“你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她猜对了,方鹤年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只是面上的惊愕更是明显。若真有处罚,也断不该是他来传话。
空气由此沉默了一瞬,很快又被他打破。
“小瑾可真是聪慧。”他在考虑如何开口,“池昭因为伤及同门,罚处了四十鞭,伤好后还要来向聿之赔罪呢。”
“合情合理。”她不懂律法,就也只是随口应和。想来即已罚下去了,便该合礼数。又舀了几勺甜粥入口。
“合情合理?”他笑的更大声了。
“你知道池昭是谁吗?”
“他可是刑部掌诫池家嫡系出生。”
司楠瑾面上依旧未变,方鹤年盯着她的脸,生怕是自己错落了什么。盯着她嘴终于开合,只浅浅吐出浊气。
她不知道方鹤年的意思,也不想乱猜。
“昨夜采了些桂花,”她把石桌一边的瓷罐子打开,浓桂馥郁扑来,“要不要携回去些。”
他笑把瓷罐攫去,扇香嗅闻几下,漫不经心地誉扬几嘴,说是一会自己去采摘些就好。中间几乎没有停顿,“你不知池家?早间就听说你出生农家,倒不想竟是真的。”
“你就想知道这个?”
“小瑾知道宫赋是谁吗?”
“今日是不需练体的吗?”
“长老他们为什么连池家都敢得罪,却非要偏袒下聿之?你是不是不知……”
“方公子。”
“有些话,留在你心里就足够了。”
司楠瑾终不愿在忍,她自然已经知道宫赋出生权贵,其中缘由她不愿探究。权豪势要、名门公卿这些的气运福祸因果最是错综复杂,既已错染就不能再深下去了。
只是方鹤年听到了别的意思,喃喃着有意思,又一次打量起了司楠瑾。
司楠瑾含笑对上他的眼,深潭一般的眼底满是心思。她眼里清明,所言皆实,方鹤年该是明白的。
“谢谢今日款待。明日开始不用准备我的那份了。”
司楠瑾知道,她只要沾上一点,对于他们,便该是威胁了。实在太过谨慎小心了。
“我竟不知姑娘竟也要做那池中鱼。”
司楠瑾蹙眉无奈,实在再难说明,只想再提醒他道:“我非池中物。”
他又笑了几声,带着嗤笑的意味,“樊笼未破,姑娘也只能是这尘世中的池鱼笼鸟了。”
司楠瑾不明他意。懵似地瞧着他笑眼。很不舒服,所以她低垂下了眼睫。
“只还有一事……司姑娘。”
“聿之是个单纯的孩子。”
方鹤年站在石桌前,眼神依旧盯着她面部的表情。她一抬眼便又一次四目相对上,是那样黑的瞳仁,好像会把人吞噬的海渊。隐隐地流转着担忧。
她眼里一如往日清明,不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