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侯府大厅内宾主同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时,忽有家仆来报,说是宫中送礼来了,让郭钰赶紧出去接旨。听到这消息,刚刚还嚷声震天的大厅内霎时静了下来,众人都放下高举的酒杯,跟着郭钰,出到外面去看个究竟。只见花园里挤挤挨挨地放了十来个密封的红漆大箱子,箱子旁边站着一溜儿神色紧张的白衣侍卫们,而这侍卫之中一位身材颀长、丰神俊朗的蓝衣少年格外显眼。
“皇上!”众人吃惊地发现那蓝衣少年竟是新皇赵翎。
谁能想到在没有銮仪卫队,没有金檐步舆,没有黄龙华盖的情况下,皇上居然出宫了,这是几十年间从没发生过的事。机灵些的大臣早双膝跪下,迎接圣临。而稍微迟钝些的则张开大嘴,一脸惊愕地回不过神来,见到旁边的人跪下了,才猛然惊觉不在梦中,慌然跪下三呼万岁。
成安帝赵翎此番微服,颇为低调,身上着的还是怀安王时期最常穿的那件宝蓝色锦服。他双手扶起跪拜在地的郭钰,脸上竟鲜有地漾着少年时那调皮的笑意,亲切地大声说道:“子琛,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我特来凑个热闹。”此刻,成安帝赵翎没有自称“朕”,也没有称呼郭钰为“神武将军”,仿佛时光还留驻在二人的少年时期。
不过时光荏苒,而今的郭钰与赵翎不再是以前那两个可以随意打闹,互吐心事的青葱少年,一位成长为能于千军万马之中独当一面的护国将军,一位则登基为帝,从此指点江山,俯览天下,两人都成长为了对大齐举足轻重的人物。
“圣上亲临,微臣不胜惶恐,还请圣上入内歇坐。”郭钰站起,躬身对赵翎道。始终是君臣有别,无论少时如何要好,也不得忘了对方的身份。
赵翎大概是意识二人如今的身份差别,无奈地点点头,抬手指着那一排排列好的大红箱子,对郭钰笑道:“这些都是些送与你大婚的贺礼。”
赵翎话音刚落,一旁的的侍卫赶忙呈上一张红色礼单。
郭钰抬手接过,垂眼见到礼单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名目的的礼品,有各色珍贵的貂皮锦缎布料,有琳琅的朝冠珠宝首饰,有名贵药材,甚至还有品类齐全的日用物件。
“圣上已传下不少赏赐,微臣何德何能,能再次得此厚赏。”郭钰谦辞道。
赵翎爽朗笑道:“休再推辞,这可是两宫太后的心意。”
“谢圣上与两宫太后抬爱!”娴宁公主此时已从女眷内室出来,与定襄侯郭青一起上前,跟郭钰一道叩谢圣恩,并请新皇快些入内歇坐。
侯府家仆早已麻溜地在正厅正中放好了一张圆红木大桌,收拾好了周围杯盘狼藉,点上了香,泡好了茶,静静侍立在旁,听候吩咐。
成安帝赵翎在众人的簇拥下入到厅中,坐定后,端起手边的茶啜了一口,闭目细细回味,笑问道:“这茶入口微涩,咽下后却觉回甘,格外清香馥郁,不知是哪儿的好茶?”
郭钰回道:“算不上什么名茶,是江南天目山上的绿茶。不过依微臣拙见,茶之好劣也并不在这名气上。”
“极是。”赵翎又端起茶碗,点头应是,又轻啜一口茶水,叹道,“江南果然好物多,怪不得子琛你要上书辞官啊。”
赵翎这一言如石投入湖,惊起千层涟漪,除郭青外的众看客均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郭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确实,郭钰作为现时最为炙手可热、最为新皇信赖的军政大臣,前途不可限量,常人实在是想不出他要辞官的理由。
只听郭钰淡淡回道:“如今边疆安定,四海升平,想来哪怕微臣卸任,对大齐安稳来说也是无妨。况且微臣踏足不过大齐境内山河,国家需我之时,必当飞身回朝,绝不耽搁片刻。”
郭青挺身为胞弟说话:“圣上,郭青伤势已然痊愈,微臣用性命担保哪怕是郭钰卸任,也绝不会对郭家军有任何影响。郭家军将永远是保卫大齐国土的第一道铜墙铁壁!”
郭钰虽有提前告知郭青其上书辞官一事,却隐匿了其中来龙去脉,此番见胞兄虽不解缘由,仍然无条件地相信、尊重自己的决定,心中感激不已。
“哪有年纪轻轻便想着辞官云游的,神武将军可真想好了?”杨学士捋着胡须,皱着眉头,走到近前。他是郭钰的师父,自然见不得徒儿做如此自断前途的事情,也是绝对有资格提出质疑和责问的。
可纵然有新皇与杨学士的劝阻,郭钰仍然没有收回心意的表示。这时,赵翎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站起一掌拍到郭钰肩上,用轻松调侃的语气道:“难道是公主的主意?”
听赵翎这话,杨学士首先变了脸色,作为在座除郭钰外唯一知晓文棠对皇族愤恨的人,可以想到他此刻心中的情感必然十分复杂。于公,郭钰不仅是他最为得意的门生,更是对朝廷不可或缺的一员猛将,失去郭钰,对朝廷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损失。可于私,他心中有对义兄、楚王夫妇的愧疚,深知离开京城,抽离仇恨才是对文棠最好的选择。他忘不了对义兄许下的承诺,可也清楚地明白以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