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几时来的?”约莫戌时三刻,郭钰才急急走入西院正厅,在见到女孩儿的那刻,黑眸泛出亮光,原本波澜不起的脸上立即浮出笑容。他牵起文棠的手,触到女孩儿冰冷的指尖,不由得皱了眉头,解下身上的黑丝绣金斗篷,披在文棠身上。
“夜晚风大,你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哪里禁得住冷,该早让人来通报我的。”郭钰将斗篷拢紧,责备中带着宠溺的无奈。
“我哪里就这么脆弱了?”文棠掩口笑说,“谁叫你不去公主府看我的?我只得自己来了。”
郭钰将文棠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歉意解释道:“今日朝会后,圣上又单独宣我议事,回府时日已晚,又逢师父到访,故未能抽身去公主府见你。”
看着郭钰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文棠忍俊不禁,却故意别过脸去,与郭钰一样一本正经道:“你回京城便这样忙,全然不将我放在心上,我还不如留在北地,何苦与你一同回来。”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何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郭钰轻叹一声,接着道,“只是诸事繁重,不得脱身。而今西北使臣将至,我已请缨辅佐怀安王,而后的日子也许会更忙。”
平日不苟言笑的沙场将军蹩脚情话说得好笑,文棠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在你心中,我有那么小气?”
郭钰微笑着,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我关心则乱而已。”
文棠微怔,随即伸臂搂住郭钰,头靠在男子肩上,在耳边轻轻呢喃道:“我岂会与你生气呢?”
郭钰反手将文棠搂入怀中,抚着女孩儿头上青丝,轻声道:“日后若是晚了,还是不要过来,伤身体。”
文棠点点头,玩笑道:“还不是要怪你,谁叫你将府里厨子送到公主府去的。那厨子是一贯替你做宵夜的,离了去,我岂能安心。”
“这有何紧要,我一介莽汉,辨不出什么菜色味道,只要能饱腹即可。”
京城世家大族的公子,无论善文还是善舞,不管是否重口腹之欲,哪位不是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唯有定襄侯府,想要什么奇珍没有,主人家却素来简朴,自律到极致。郭钰贵为定襄侯府二少爷,领将军之职,统帅数十万郭家军,这样上达天听的人物,在吃穿用度上毫不讲究,行军时与一般士兵同吃同住,回京后一心铺在国事之上,从无吃喝享乐之心。
文棠微仰起头,抬手抚上郭钰面庞,多年风雪磨砺的北境生活让这位少年将军黑了、瘦了,还多了好些的粗粝伤痕。这些永不磨灭的象征功绩与荣耀的印记,让她鼻子一酸,心中隐痛。幸好北境之乱终还是平定了,若大齐有明君后继,数百年的和平与昌盛唾手可得。可如今的大齐,谁能堪任后继明君呢?
郭钰的宽大的手掌按在文棠手背上,温柔地轻声道:“在想什么呢?”
文棠从纷扬的思绪中抽脱出来,转面对着桌上食盒道:“今日我带了四色饺来,你可得全部吃光。”
郭钰看着食盒,笑道:“刚刚闻着味道便知是四色饺了。”
精巧的食盒外面包裹着厚厚的棉布,臃肿得像个圆滚滚的大胖子。文棠将厚棉布一圈一圈拆开,揭开食盒,内里热气尚存。郭钰夹起饺子,沾上特制的小料,一口一个,大吃起来。文棠以手托腮,趴在桌案上,一双眼笑得月牙儿一般,甜甜地看着心上人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文棠替郭钰盛上一盅备好的热茶。郭钰接过茶,仰面饮尽,心口暖暖的。他看着文棠,笑道:“以后都能这样,多好!”
夜色沉静,屋外虽寒风冽冽,屋内却是暖烘烘的。一杯一盏,一饭一箸,无处不显生活的暖色。热茶羹汤和这一双璧人,与平常小户夫妻的恬淡日常又有何异。
文棠不觉红了脸,将盘碟收回食盒内,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今日大学士来找你,可是有要事?”刚刚在厅内等候郭钰的时候,文棠深思熟虑,觉着还是不要让郭钰知晓她已在门外听到一切。既然郭钰近日来事务繁忙,就不要让他再分心别顾。若他知道了她已听到锦帕那一出,还得花心思宽慰她,何苦来的。他的心,她已懂了,何必再生事端。锦帕那出,他若不提,便罢了。
“老师今日前来是想劝说我辅佐文瞻主理西北使臣入京事宜,我已告知于他,今日面圣时,我已请缨领命。”果如文棠所料,郭钰不忍文棠烦心,隐去了锦帕那段不提。
“杨学士向来不参与朝廷党争,此番如此助力于怀安王,你怎么看?”文棠蹙眉问道。
郭钰微微一笑道:“我与文瞻自幼同习,知其素有大志,师父当然也知道。先时太子在位,他不过郡王之身,流连烟花的放荡不羁是明哲保身,也是安分守己,并非真的醉心风花雪月。而今储位悬空,正是他大展拳脚之时。想来师父也是看中文瞻的才华能力,认定他堪当后继明君,方才出山助之的。”
“那子琛你怎么想呢?储君之位谁最合适?”文棠略微忧心地问道。她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