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柳沁’,不知这张柳沁是何人?我想必定是从小与我母亲一同习书的姐妹了,姑姑可认识?”
“柳沁是我在江南萧家时的名字,随娘娘上登凤位入宫后,便鲜少有人提及了。”张姑姑轻叹一声,回道。
“原来那些帖子是姑姑写的,想来姑姑与我母亲也是情谊甚笃了?”其实文棠心中早已猜得七八,此番不过出言试探而已。
“我是萧家的家生奴婢,萧家待下宽容,太公为人仁善,小姐们视我为姐妹,从不把我当下人看待。我与小姐们一同长大,情分深厚,说句不分尊卑、不成体统的话,我们好得如同家人一般。因见我喜爱读书,太公更是应允我与小姐们一同跟着师傅习文练字。”张姑姑微仰着头,抬眼向天,眼神深邃,仿若陷入无限回忆之中,“乐菱妹妹写字最好,常常与我一同练习,旁加指点,使我进益。只是自我随嫁娘娘入京,她亦远嫁湘地,从此分隔两地,难得见面了。”
“姑姑既然与我母亲如此要好,想必对她的事也是处处留心了。”文棠语气轻飘,仿若随口不经意地说道,双眸却定在张姑姑面上,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文棠记得先前她偷闯入木山别院帝后寝宫之时,慌乱之中险被张姑姑撞破,幸好她及时飞身悬上龙床顶上,才避过一祸。当时她心下侥幸,觉着亏得自己临危不乱,机智应变,才幸幸躲过,可后面细细思来,却觉不妥。张姑姑是肯定知道龙床暗门的,否则当时也不会入殿后便直奔紫檀龙床处而去。姑姑手执透亮的琉璃双宫灯,掀开龙床帷帐后,为何又匆匆合上?如此事关重大,为何不入内细细查看?且当时,文棠分明觉着张姑姑眼神上瞟,面上有明显惊色,她当时就感应到怕是姑姑看见她了,可若是真看到她了,为何要装作没看到的样子?难道还为她遮掩不成?文棠心中一直存着疑惑,此番借机正巧试探。
张姑姑微有怔愣,缓缓垂下头来,避开文棠眼神,含糊不清地点头,轻“嗯”一声。
“可怜我母亲死得冤,竟死在最亲的人手上。”文棠话里有话,步步紧逼。
张姑姑闻言陡然停步,在那一瞬间,脸上显惊异之色,手捏紧裙摆,头垂得更低,似陷入一番深思挣扎之中。可马上,她便回醒过来,敛去面上惊色,仅余悲戚。
“都是些不堪的市井流言。”文棠已将张姑姑的反常尽收眼底,巧妙地将话锋一转道,“都道母亲无辜,受父亲连累,死在枕边之人的野心之上,我听着甚为可笑。我父亲胸怀天下,无愧天地,若真有野心,也不至落到那般下场。母亲爱父亲至深,追随而去,不过为了她的心,能有什么冤不冤之说呢。”
张姑姑凝视着文棠,沉默半晌后才低沉着嗓音道:“好孩子,如此懂事,你母亲在天有灵,也能安慰了。”
“在我出生之时,母亲将我托付给师父,师父含辛茹苦十多年,好容易才把我养育成人。十多年来,师父从未提及我的身世,也是担心一旦身份暴露,我会性命堪虞。师父、父亲、母亲,怕是没想到我能有复入族谱的一天。”
“公主,雨过天晴了!圣上和皇后娘娘是疼你的,如今什么都不用怕,过往的一切便让它随风,重要的是要过好以后的日子”张姑姑握住文棠的手,极为真挚地又添了一句,“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姑姑我虽然人微言轻,却也一定会护着你的,只求你忘了过去的不顺,过得肆意才好。”
文棠被张姑姑流露的真情所感,本想再继续试探追问下去,却鼻子一酸,喉头仿被什么堵住,一时难以张口。
“公主到了。”不知不觉二人已走至隆兴门口,在门口等候的琉璃看见了缓行而来的二人,高声行礼唤道,“公主快请进,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