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儿驮着二人,一路慢悠悠行至军营的时候,夜幕已然拉起。浓浓夜色笼罩下,郭家军营却是一片亮堂,营中的空地上燃起熊熊篝火,火上架了好几口巨大的锅,锅中咕嘟着向外冒着泡,飘出大片氤氲热气。营寨后方近水源的地方,设有炊事帐,是专供炊事兵烧火做饭的地方,今日怎的在大营中间煮起饭来?
“这是?”文棠吸了吸鼻子,闻到了散发在空气中的浓郁香气,是肉香混着藜麦谷物的味道。
“今日犒赏三军。”郭钰笑着答道。
“犒赏三军?”文棠有些疑惑,此时正值胡兹、大齐和谈期间,胡兹使臣尚在郭家军营中,犒赏三军的时机似乎不对。她低头忖着,很快便也想明白了,抬眼对上郭钰的眸子,会心一笑。
郭钰扶着她下了马,吩咐身旁迎上来的年轻士兵,将大白牵去马厩后,又接着解释道:“胡兹明面上虽然求和,可难免贼心不死,最好趁早断了他们的念头,和谈才能顺利进行。”
文棠挑眉,朝着胡兹使臣下榻的帐子看了看,说道:“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啰?”
郭钰点头,回道:“说来也奇怪,今年天气与往年不同,大雪封山不过数日,便回了暖,所以并未对粮草的运送产生过大影响。如今粮道通畅,我方补给充沛,可说是再无顾忌。可胡兹那边,或许并不了解,若是得了错的消息,误估双方实力,还妄想着在和谈中讨到便宜,岂不是枉费时间,还不如趁早让它知情识趣的好。”
文棠早就猜到,郭家军此举是为了向胡兹使臣展示军中粮食充足,好断了胡兹拖拉扯皮的念头,笑道:“胡兹大王遭过大难,劫后余生想来不会如此糊涂。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均在我方,除了俯首,还能怎么办呢?”
郭钰深深地看着文棠,脸上笑意更深。眼前的心上人聪慧异常,虽长于草莽,可向来自强,自入京受封,便好学不惙,如今虽说不上满腹经纶,但也算见识卓著了。郭钰总是忍不住想,金枝玉叶如她,若没有流落江湖,而是长于皇家,不知道会有多么不凡,如此想着,心中不禁更加怜惜。
“主帅!”一个粗犷不羁的声音蓦地传来,打断了郭钰的思绪。来人一身银色铠甲,月光流泻于上,泛起亮白的光,看着军衔不低。他眉目清俊,整个人笼罩在白光之中,显得分外英武伟岸。
文棠认出来人是李义。当年太子叛乱之时,她赶到京郊木山大营搬救兵,最后领军随她杀入京城的就是李义。还记得当时情势紧急,她拿着定襄侯府令牌,单枪匹马上到木山,营中军将意见不一,有愤然要立即杀入京城的,也有举棋不定怀疑文棠身份的,最后正是眼前这位李将军力排众议,率众下山。当时情况凶险,多耽误片刻,怕就会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所以文棠对这位李将军印象颇深,即刻便认了出来。
李义却没有立刻认出文棠来。他与郭钰并肩作战多年,战场上虽主副有别,不敢造次,可私底下与郭钰相处时却是十分自在不拘的。他手托一只木碗,朝郭钰和文棠的方向走来,走到近前了,哈哈笑着将那碗递到郭钰面前,打着招呼:“主帅,才出锅的羊汤,冷天喝着更热乎。”
郭钰右手接过汤碗,左手在李义肩上轻拍两下,语气轻松地道:“这汤不错,是否给胡兹使臣也送去了?”
李义岂会不知郭钰的心思,笑得更加开怀:“我大齐礼仪之邦,有好吃好喝的哪能漏了客人呢,煮好的第一碗就给送去了。”他顿了顿,眨着眼睛又补充道:“额外撒了些胡椒,更加开胃。”
胡椒可是贵如黄金的稀罕物,胡兹宫中怕是都没有多少,可却能出现在大齐军将的餐桌上,胡兹使臣怕是要细思极恐,夜不能眠了。
郭钰意味深长地看向胡兹使臣的帐子,明亮的眸中映出闪烁的篝火,火势旺盛,火舌跳跃,通红如生命之焰。他将木碗递到文棠手中,柔声道:“尝尝。”
李义这才注意到郭钰身旁这位,全身裹紧了风氅,身材娇小的人。宽大的风氅搭在文棠头上,在夜色的掩映下,遮住了大部分五官,只看得清炯炯有神的晶亮眸子。李义皱了皱眉,注目深思,终于恍然大悟,喊出了声:“公主!”
文棠朝李义微微一笑,端起木碗,闻了闻,果真一股浓浓的胡椒味,正好盖住了羊膻。
“是白胡椒。”文棠浅尝一口,回味道,“可这味道......似乎不仅是羊汤,还有另一种肥美的鲜味。”
“公主果真好见识。”李义惊叹文棠灵敏的味蕾,赞道。
“我以前在湘地的时候可是长于庖厨呢。”
“庖厨?”李义有点懵。
文棠又尝了一口,细细品来,口中香味与曾经记忆中的某个味道慢慢靠近,最终重叠在一起,脱口而出道:“是黄鼠。”
“神了。”李义面露惊讶之色,问道,“公主曾尝过黄鼠?”黄鼠产自北地,而文棠生于南方,入京城的时日不久,李义没想到文棠竟尝过黄鼠的味道。
“托郭将军的福,曾有幸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