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婆婆吩咐收拾了几间空房,供杨学士一行人暂作休整。
杨学士虽看着老当益壮,面色红润,但因少时负伤实在过多,身体早已损耗过度。近些年来,沐圣上隆恩,他奉旨常到京郊的木山别院休养,平日也极重养生,作息尤其严谨规律。此次不眠不休一日一夜,杨学士已感到身体亏空得厉害,便撑着疲惫的身体,入房小憩。
少年人年富力强,一宿不睡也算不得大事。文瞻和子琛担心贼寇会再度偷袭,不敢掉以轻心,只坐在徐将军屋外的竹亭内闭目养神。
此刻已近中午,几位寨子厨娘正在灶间忙活着待客饭食,炊烟袅袅。大灶的一旁,小糖在一个临时取来的简易小炉上煨一瓦罐鸡汤,兮兮在旁边添柴打下手。那汤在炉火中滋滋作响地翻腾着,冒出氤氲的水汽,一股醇厚的香味四散开来。
兮兮加了把柴,旺了旺火,将手中的烧火棍在柴灰中扒拉了几下,语带不满地朝小糖道:“还说是好姐妹,昨日竟耍诈让我先‘逃’了,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还算什么有难同当的好姐妹。”
小糖右手往兮兮肩上一拍,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不是好姐妹了。昨日是让你先回寨报信儿,哪里是让你先逃了?”
兮兮又道:“我昨日赶回之后,本想着快些让昆哥他们带人去救你。哪想到寨中竟来了好些坏人。我便只得跟婆婆一路,领着妇孺小童们到后山躲避去了。”兮兮停住话头,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小糖右侧,嘟着嘴放低音量,轻声道:“幸好咱们先前把林中蛇毒封住了,不然可就误伤友军啦。”言罢,她探头面朝小糖右侧的一位少女,大声笑道:“昨日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竟是先生的旧相识。说来也怪,先生在我们这儿住了有十好几年了,从未见有故人来拜访过,也没听他提过有什么旧友的。”
那蹲在小糖右侧的少女身着黄色纱衣,正是杨学士的女儿杨秀宁。
秀宁笑着回道:“爹爹和徐伯伯是拜把兄弟,虽多年未见,但心中时常挂念。我倒是从小就听爹爹讲徐伯伯的英雄事迹呢。”
“哪个徐伯伯?先生不是姓原吗?”兮兮一头雾水的问道。
小糖忙朝秀宁使了个眼色,秀宁立即明白过来,打着哈哈含糊地说:“嗯…原伯伯…我爹老跟我提起原伯伯呢。”
兮兮惯来粗枝大叶,不再细究。这时,有位厨娘叫兮兮帮手淘菜,兮兮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起身走开了。
这会儿,秀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罐鸡汤上,她笑意盈盈地望着泛浪的汤水,吸了口气,由衷地赞道:“好香啊,姐姐厨艺真是了得。”
小糖闻言一笑,放下扇火的蒲扇,拿起汤勺将漂于汤面的鸡油浮去,用粗口陶碗盛了半碗鸡汤,又洒上一把葱花,递给秀宁,道:“尝尝。”
那汤醇香四溢,翠绿碧莹的葱花上粘着颗颗晶莹澄黄的油珠,直看得人食指大动。
秀宁端起碗,吹开汤汁上的油珠,尝了一口底下的雪白浓汤,顿时觉得唇齿间荡出一股醉人心脾的香味,不觉又赞道:“好汤。”
小糖:“山间的野货,吃个新鲜。”她略顿了顿,又道:“听婆婆说我师父喝了药觉得好多了,真是谢谢你。你那丸药是用什么配的?”她边说边又拿出几个陶碗来。
秀宁回道:“那是太医院新配的福禄养身丸,取上等须参9克、茯苓9克、陈皮9克、黄芪9克、当归9克、川穹9克,熬制两个时辰,再晾晒捏成丸状,有活血化瘀之效。徐伯伯受了内伤,血气凝结于心,若血气不能舒畅,伤势则会绵延不愈。我正巧随身备了几丸药,就和入他的汤药中一并煎了,不过举手之劳,实在算不得什么。”
小糖边盛汤边道:“听郭将军说,妹妹医术高超,有‘圣心妙手’之称。”
秀宁自谦:“我不过是在太医院囫囵学过几天,哪里当得起‘圣心妙手’的赞誉,我那几位师父才算得上是真真的‘圣心妙手’呢。姐姐也不用太过担心徐伯伯的伤,我随身带的药材不多,等回京后让太医们好好诊治诊治,不出一年应该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听到“回京”二字,小糖垂睫低眉,暗自思忖:“听他们的意思,师父回京是没有危险的,还能有名医诊治。若是留在偏僻清苦之地,一来有不明贼寇侵扰,二来也没有好的药材和医师,可是万一...”可是,她又如何敢言听计从,交洽无嫌呢。
秀宁没注意到小糖表情的微妙变化,继续说道:“我从小就爱摆弄草药,爹爹见我喜欢,就送我到太医院跟着叔伯们学了几年。要我说,这苗寨的千年蛊毒才是神奇呢,比我往日学的那些正统医术更有趣,这次南下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趁着说话的空隙,小糖已经又盛好了两碗汤,放入一个粗木食盒中。
炉中柴火眼见已快燃尽,小糖瞅了瞅日头,想到师父刚歇下不久,不便打扰,就合上瓦罐盖子,将剩下的半罐鸡汤煨在零散的火星上,又抬手提起食盒,起身对秀宁道:“昨日多谢你们拔刀相助,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