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温簌透过天眼目送闵泽出去,见他一路与外门弟子打招呼,关系甚为熟络,还接了好几笔维修法宝的小单子。
内门的生意轮不到他,外门弟子倒没这么讲究,御景门主打一个便宜高效,每月总能招徕上几件。
今儿个买卖格外兴隆,是因为司徒旻当了一回活招牌。
毕罡尺昨日与周千雪剑鞘相撞,尺身竟裂开一道细缝,司徒旻今日主持典礼时拿出来,一眼发现,差点当场晕过去。
虽然缝隙不过头发粗细,外人不留心根本看不出来,但对他这种强迫症重度患者来说,不亚于脸被破相,别提多抓心挠肝了。
因此才纡尊降贵,赶紧找上闵泽,更就维修细节,提出十数条刁钻到刻薄的要求。
后来又有个中年人也找上闵泽,当时周围人声嘈杂,温簌没听清二人对话,只见那人将一枚黑黢黢的妖丹给了闵泽,不知是卖还是委托他炼化。
温簌当时还纳闷,怎么外门还有年纪这么大的弟子,胡子都老长了,却没想到,原来是宗主大人。
她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前世,她并没有真正见过秋解寒。
温簌当时是在宗主日常起居的潜龙阁,发现田菁月尸体的。
这个女人要强了一辈子,临死前无力保全她最引以为傲的宗门,女儿、弟子也一个都顾不上,然而女子爱美之天性不可磨灭,在魔丝爆体溃逃,身体严重损毁的情况下,最终保留下来的只有一张脸,依旧美艳逼人,堪称毫发无损。
在她身侧倒卧的另一具尸体,则全身溃烂,面目被毁得一塌糊涂,眼窝成了两个大窟窿,颧骨都露在外面。
尸体头戴宗主金冠,温簌以此才能确定,这便是原身的师尊,天极宗主秋解寒。
此刻温簌安静坐在席间,听那对夫妻正说起他们的大弟子。
“温簌是你首徒,也是跟着咱们时间最长的一个,如今我看她是翅膀硬了,连我的生辰都敢不露面,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秋解寒不意提了一嘴,又引来妻子抱怨,给她斟了杯酒,万年不变地和稀泥。
“她是老大,能者多劳,今次燕荡山之行,宗里就只派了她,左右无人相帮,路上耽搁了也是有的。”
田菁月冷哼,“那边的剿魔战上个月就结束了,她不过受了点小伤,你少帮着说话。”
“我哪儿有。”秋解寒温吞回嘴,看看司徒旻,“我前几日隐约听见,你师姐她好像是回来了吧。”
司徒旻站起来毕恭毕敬回话,神情却藏着点古怪,“师姐是回来了,要说受伤,却也算因祸得福,这趟剿魔她战中突破瓶颈,眼下怕是快要晋级了。”
“啊,她要升金丹后期了。那不是马上就赶上你了。”秋解寒捻须,笑呵呵说道。
那点古怪更明显了,司徒旻几乎是咬着牙接话,“这不是……小师妹说炼药差了一味千寻草,师尊也知,那草只长在禁地深处,师妹的修为进不去,只好拜托师姐代劳,温师姐一回来就去了。”
他一边说,恭敬垂首,实则眼角余光瞥着田夫人,观察她的反应,貌似不确定道:“或许里面灵气充盛,师姐见猎心喜,忍不住多留了几日。”
禁地之所以为禁地,便是告诫弟子不得擅入,尤其是深处,灵气过于磅礴,元婴之下承受不住冲击,弊大于利。
果然,就见田菁月大为光火,“糊涂,身为首徒,她倒比下面的师弟师妹还沉不住气,就因修为落于人后,便这般急功近利,贪多嚼不烂,她小心走火入魔。”
温簌听着这些人大肆编排,心头无喜无悲。
他们全都该死。
前世原身虽是死在魔丝之下,害她的却是这些至亲同门,利用、冷漠、嫉妒、贪婪,无所不用其极。
司徒旻更是野心昭昭,得知师姐修为快追上来了,怂恿秋玉璃,把人诓去禁地,实际他也觊觎禁地的灵气,只是自己不敢试,叫师姐给他探路,回头又到师父师娘面前打小报告。
只是……温簌下意识回头去看周千雪,一个说在禁地,一个说在燕荡山,到底谁在撒谎?
周千雪回望她,眼中也带着探究,温簌心里一咯噔,垂下眼帘。
她之前说起千寻草,不过是借机引出秋玉璃,眼下这么一对质,倒有点暴露。
转念一想又觉无妨,周千雪先前也不知司徒旻骗了他,他又不像自己这般能预知后事,大不了就说她只是偶然听秋玉璃说起过,这才也想要千寻草的。
周千雪目光在她脸上徘徊一阵,果然未再追问,转头质问起司徒旻。
“小师妹的修为的确难入禁地,但二师兄,这对你来说倒也不难,为何你不去,大师姐有伤在身,你们反倒劳烦她?”
司徒旻眼神闪烁,随即板起脸,“禁地不得擅入,难不成师弟想我明知故犯?”
“既是有门规,你明知大师姐要去,为何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