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要办,放下东西就走,留下她不知所措。不凑巧,他这一来一去,被一个婶子瞧见了。不到半日,人人都知晓:东家看中了五味姑娘,要纳她。
众人喜气洋洋,就连干娘也是满意的。
“东家是好人,知道疼人,往后也能护住你,是个好归宿。先前我还操心你这婚事,咱们这地方,寻不出个配得上你的,不想缘分在这呢。菩萨保佑,你有个好张罗,我也就放心了。”
五味心乱如麻。
他是半个出家人,送来这些衣裳料子,是为感恩那三个字,还是为别的?
若真是对她有意,她心里是欢喜的,可这又违了祖父的遗训——她为奴为婢,已经对不起荀家祖上,再不能做这样的事了。
要是舍了,往后……想起来都会心疼吧。
地里的菜叶生得肥厚的时候,他又来了,身后跟着两马车还有一队人。他打发他们卸东西,单叫了她走。
“五味,你跟我走,帮我算个账。”
五味不会骑马,只能等马车腾出来。她站在路边等着,他笑着拨转马头,缓步到她跟前,伸手一捞,将人抱上了马。
做着不正经的事,说着最正经的话。
“事急从权,五味见谅。”
她来不及答,他又道:“贴近些,不要掉下去了。”
五味下意识地要躲,他勒马,停住后,笑问:“游端朴认祖归宗了,如今那一大家子无家可归,借住在我的一处宅子里。五味,你要不要做他婶子,受他们的礼?”
啊?
五味差点摔下马,他及时揽了她的腰,将人扶正后,又松开,只虚虚地护着。
“做和尚,在庙里待着,只有念经的功德,不如入世救世。既要入世,就得娶妻生子。做生意,得有个可靠又厉害的账房。五味,我心悦你,也需要你,你愿意……”
“对不起,五爷,我立过誓,绝不为妾。”
他哈哈笑着贴近她耳边,仍是玩笑般地道:“大师给我算过,此生不得纳妾,只能娶妻。五味,你若不答应,我就不放你下马了!”
五味又喜又慌,胡乱道:“你是主子,我是丫头,不相配的。外人要说闲话,还有……长辈亲友也不能……”
他收紧了手,将人牢牢地圈住了,再辩:“你是五味,我是五爷,咱们都有五,这是缘分。你是女,我是男,阴阳相合。我做着买卖,你算盘打得极好,绝配!”
五味无言以对,只好先岔开话题,小声提醒:“你不是让我去算账吗?先去做买卖,好不好?”
背后的他闷笑过后,告诉她:“这就是最要紧的买卖。”
“五味,你是打算盘记账的好手,你好好算算,嫁我是不是个好买卖。我十五那日再过来!”
他将她送回去,丢下这句,又匆匆地离开了。
既不是做妾,他又是极好的人,五味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女孩家的羞意让她没法正面答应他。
她裁了些料子,捂在房里替他做鞋袜。
这日晌午,干娘进来告诉她,外头有人找。
五味刚出来,院里那道人拂尘一摆,急道:“荀姑娘,这婚事许不得,许不得啊!要出大事的。”
一个陌生人,说着内里话,还是十分不中听的话。五味皱眉,转身要走。
道人追上两步,痛心疾首道:“你与那游端朴才是宿命姻缘,他是文曲星下凡,有你为贤内助,他平步青云。十子四女,人丁兴旺,老来诰命,风风光光。那游五爷有佛缘,本该修成得道高僧,若是与你成婚,那会……”
五味恨道:“道人怕是热糊涂了!那游端朴两年前就已娶妻,这会多半有了儿女,与我有什么相干的。”
道人抹一把额上的汗,笑道:“姑娘放心,老道已经算过,这董氏寿数只二十四,再过几年就是姑娘的……”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吃饱了撑的,跑这来找骂。管他文曲酒曲,与我何干!平步青云又如何,哪怕做了皇帝,我也不稀罕。你一个出家人,平白地咒人家活不到二十五,有你这样的吗!呸!”
游端朴少了荀五味,那大好前程可就全跨了!别说官运亨通,能保命就不错了。
道人急得跺脚,攥着拂尘挥舞,苦苦相劝:“姑娘,你就听我一句吧。你俩真……”
一盆凉水浇头,成功堵了他的嘴。
五味端着盆,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只嫁游五爷,若是嫁不成,那我宁愿做姑子!谁也拦不住,便是天王老子来阻,我拼了这条命,也只嫁他。”
门口的游君值代陈伊鼓了掌,大笑道:“说得真好。五方道人,到我家的宅子跟前做什么?你师傅托我带句话,让你不要多管红尘事,潜心修道,只管捉鬼拿妖。喏,这是他的信。”
五方道人接了信,快速扫过,回首看着廊下一对璧人,踟蹰不前,欲言又止,几番纠结,终是化作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