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道:“我这侄媳妇,倒是个不错的。可惜有人不知福,和她闹掰了,如今她嫁去了南边。你别急,我托人去打听打听,若是过得不好,咱们帮上一把,也就不算辜负了她的情意。”
大奶奶比他大上好几岁呢,他提起她,却是一副老长辈的模样。五味一时忘了过往的悲苦,忍不住发笑。
游君值接着道:“丧事一办完,兄弟几个就被轰走了。我那好兄长,只做二十天官,就惹了个大祸。年前被扯了出来,才过完年,他就下了大牢,花了七八万两银子才捞出来。这两年,游致善在外头吃酒赌钱养妓子,把太太挖去的那些都折腾了个干净。侄媳妇不过劝几句,两人就闹翻了,去岁和离,今年就嫁去了一个老交情家。太太装病一阵子,真做出病来了,银子淌水似的花,据说花了两三万银子才堪堪保住一条命。经营几百年才筑好的基业,散起来,只要两三年。”
五味听出他话语里的惆怅,她知道他很在意家人,有些心疼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张笑得别有深意的脸。
她一慌,撇开脸,小声道:“五爷,这庄子原是大房的,二月里才来了人,把东西都拿走了。眼下除了田地农具,再无其它。”
游君值哼笑一声,告诉她:“游致善在外头欠了钱,人家砸上门来了,用的吃的,都卖了凑钱还债。祖产卖了个干净,我得的信晚,只买回了几处。如今她们还剩一个宅子可卖,我盘算盘算,再想办法买回来吧。”
“五爷,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菜种和别的,我们再想办法就是。桥早早被淹,大伙手头上还有些许小钱没用得出去,凑一凑,够……”
她伸手去掏,他伸手来拦,正盖在她胸口。
两人同时脸红,同时缩回了手。
游君值移开目光,清了清嗓,一脸正经地告诉她:“这都是小钱,不要紧的。我没那么穷,母亲一向偏宠,父亲走之前,也给我留了银两。我拿去做了些买卖,那八千两是本钱,我早赚了几番,还回来只为图个耳根子清静。”
他提起父母,满是痛惜。
五味静默。
游君值再咳一声,正式道谢:“那时多亏了你提醒,要不然,终生抱憾。”
五味小声问:“五爷怎知是我?”
游君值笑道:“你写的账簿,还在我那呢。各人写字有各自运笔的习惯,便是刻意藏了,也会留下痕迹。”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父母客死他乡,祖父去赶水陆法会,死在路上,我都不在身边。我不忍见你……”
“好姑娘!”
他这一句夸,臊得她脸又热了。
“五爷,我……我去看看……”
“我也去。”
她慌得手足无措,他大大方方,亦步亦趋地跟着。
庄头撑着病体去叫来了其他人帮忙,男的帮着递泥瓦茅草,女的帮着搅锅添柴。孩子们围成一圈守着灶,四岁的丫丫含着手指,含含糊糊问:“阿娘,真能吃吗?”
她娘抹着眼泪告诉她:“能吃,给我们丫丫一大碗。”
丫丫拔了手指,把口水唆回去,高兴地道:“丫丫不吃,给姐姐吃,姐姐吃了香香的粥,就不疼了。”
五味撇头藏泪,正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她摇着头,无声道:“月初,去了。”
他抬手,替她擦去了悄悄滑下的泪,柔声道:“是我来晚了,该早些过来看看的。”
五味摇头,小声道:“你做得够好了。”
庄上这些人,和睦得一家子似的。这些时日,身子好的人,都尽量省着些,把吃食留给病弱。丫丫的姐姐生来体弱,便是都留给她吃,也只能克化那么些。久不见阳,药也继不上,一日比一日憔悴虚弱,为不连累家人,她选择自行了断。
大太太能花成堆的银子保命,穷人却为了省口吃的,主动绝了自己的命。
游君值轻声哄道:“一会你给问问,还有哪些身上不好的,都写下来,我打发人去找郎中开方抓药。受灾者广,请不来大夫,暂且只能如此。”
五爷捎来一马车的吃食和一大包药材,嘱咐吃好了,还得熬药补补身子,又定好了雨一停,他就找人来修道补桥。
庄上的人,个个叫着圣天菩萨,盼着他再来。
五味也想,也盼。
他是那样好的人,临走仔细和她说了一会,解释不能长待是因为还有别处要照看。她闲时会想:这样的他,功德圆满,必能修成正果吧。
天终于放晴,且是连着晴。老天爷给脸,庄子换了好东家,送来救命粮,又送救命药,还给送肉送蛋养身子。
大伙看到了希望,有这些天好吃好喝地养着,身子好了,干劲十足。一气儿将地深翻了晾着,把河道清一清,挑了淤泥做肥,把地好生伺候一番,这才下种。
他单独来了一趟,马上驮着两个包袱,特地说了,这都是给她一人的。他还有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