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镜冲着凛月笑了。
凛月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现在样子——头发凌乱,赤目神戾,宛如魔魇。
凛月黯下眸子,胸口处继续氤氲着魔气,任由灭镜将她拉到半空之中。
灭镜举起他那把黑粗的魔剑,目光在凛月的脸蛋上游移,
“东陵卫把你捏得这么漂亮,怕是想用美人计让我们手下留情?真是个蠢货。”
“杀了你,拿回凰朔,我们魔界就可以翻身,真正地,再也不用仰神界鼻息!哈……”
他刹那意识到了什么,回过神来,往下一看,凛月徒手接住了他的剑刃。
灭镜错愕,在这眨眼之间,凛月将一把黑剑扎进了他的胸口。
灭镜难以置信,凛月利落地把剑拔.出,弯了弯嘴角,道:
“你算什么东西?去死!”
“你!”
这一刺,对灭镜算不得什么重伤,却极大地羞辱了他,他的剑气凶残,凛月登时往后一退,又被一只手掐住了脖颈。
凛月的身体骤然缩小,被困在了一颗琉璃石子里,云蕥将其捏在手中。
凛月听到她得意笑道:“此役,将军输了。”
她看到云蕥硕大的、被琉璃分割的脸,笑得分外开心。
她拍打着石头内部的壁,近乎疯狂。
“云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们这些,虚伪的神,统统该死——!”
云蕥却说:
“你想回家吗?”
凛月一愣。
家?
凛月的眼前,浮现出的,是江南小村里,那座在清澈小溪边的草木房子。
凛月的养父母就是在一个清晨醒来,走出门外来到小溪边,发现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凛月。
他们含辛茹苦抚养她……呸!
最后还不是,想杀了她!
云蕥淡笑着,凛月不明所以。
云蕥将凛月收入袖中,顺风万里,来到了茫茫雪山之中。
洋洋洒洒的白雪,无止境地下着,雪山连绵不绝,寸草不生,日月不照。
“上古神兽凤凰鸟璃望,常年居于这昆仑山之中。当年,上古魔神收伏了它,将它的心剖出来,毁掉它的肉身,制成了天地之钥,也就是凰朔。”
“它的坟冢就在这茫茫雪山之下。你死在这里,也算回归故土了。”
云蕥的手覆上来,将要捏碎凛月。
“你死之前,可有谁想要捎句话的?”
凛月顿然跌入谷底,她要死了,她竟然真的要死了……
“哈,”凛月死到临头,反而笑出了声,“无论是苍生,或是神明,还是妖魔,都是一样的,不过如阴沟之蝇罢了!”
“孽畜,不知廉耻!”云蕥愤然一捏,掌中的琉璃石子,碎成了粉末,混入雪屑之中,随风飘扬。
凛月的意识,过了很久都没有消散。
每一个粉末承载着凛月的一缕意识,都说人死前,会回想起一辈子开心的经历,可凛月的意识却是一片空白。
也许是因为凛月的开心屈指可数,就算她没有在这将死之前,而是在午夜梦回里,也会繁复咀嚼这稀缺的回忆,咀嚼到简直无味了。
凛月的意识缓缓坠落于雪地之上,如果她的恨意和愤怒是火,那么可以将这一片昆仑雪山瞬间融化成水。
几百年前,她被亲夫丢出家门,也是在这雪地里。
每一年的冬天,她都很难熬。她总是在下雪天的时候,怀疑自己会死。死之后自己脏兮兮的尸体,被茫茫大雪掩埋掉,彻底在这世界上抹去。
所以,她最讨厌下雪了。
若有来生,她要用这无穷无尽的白雪,埋尽天下人!
*
苍茫的白色之中,出现两个黑色人影,在他们身后,是长长的、深浅不一的脚步印。
“窟主大人,咱们都已经找了这么多了,还不够么?”陌书捧着一瓶白瓷,跟在后面大声地劝涂涯玉,涂涯玉对他置若罔闻,徒手掀起雪屑,仔细翻找凰朔碎片。
涂涯玉找得昏天暗地,不吃不喝不睡,手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根本不知道从墨方境出来之后,度过了多少时间。
那时,涂涯玉刚刚恢复过来,身体羸弱不堪。
和灭镜与云蕥同归于尽的消息同时传来的,是凛月的事。
原来她就是凰朔,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涂涯玉恨不得杀了自己。他那日不该对她那么凶,如果再温柔一些,她就能与他安心在一起,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
都是他的错。
“窟主大人,擦擦吧。”
陌书递过来一块手帕,涂涯玉才意识到,自己又哭了。
涂涯玉接过手帕,擦着眼泪,突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