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周知道自己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国子监和五经馆里的学生都是未来的国家栋梁,文人最是麻烦,他今天要是真敢伤了这群学生,明天他们就能一人一句吐沫星子给他喷回齐州去。
况且他的兵大部分还在幽州登州齐州,散的不行,尧都只有几个不情不愿的锦衣卫供他驱使。
他那个母后又躲去了寝宫烧香,愤愤不平的一颗颗碾过佛珠,指责上书的大臣:“他才十八岁,哥哥病重才过来主持大局,年纪又还小,你们不帮衬着他,还给他添麻烦。”
这时候再下起的雨已经是正经八百的秋雨了,一场雨来的又急又冷。
李辅周没有办法,亲自骑了马向五经馆赶。
那里对他的反对声最大,因为是一群书生,又自诩名士之风,酷爱谈玄。
谈玄又叫清谈,说些黄老之学,有时也谈些政务,天下文人若是不能谈玄的,好似不够名士的资格,自从齐王入了京,谈玄的主角就变成了他。
搅合的街头巷尾都是议论他的人,李辅周头都大了。
李辅周在马上俯视着五经观前的一片青袍文人。
手一扬,身后的锦衣卫就齐刷刷拔出了刀。
为首的范正辞不卑不亢的叩首:“请王爷收回成命。”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
他身后的学生跟着齐声高呼:“请王爷收回成名。”
李辅周冷着脸,今日之威是必须要立下的,不然他以后在这群人前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李辅周:“正史岂容一介妇人胡编乱造,亏你们都是读书识字的,竟在这里为一个小姑娘卖命。”
范正辞人如其名,义正言辞的说道:“程大人奉旨著史书,立意就是不为亲者隐,不为尊者讳,这是陛下亲口答允的。”
“别说还没有改朝换代,就算是改天换地 ,也断没有因为说实话就抓人的道理。”
李辅周的马焦躁不安的原地踏步:“你可想好了,要是为了护住这一人,搭上这几千人的性命,你的罪过就与我一般无二。”
范正辞面不改色,说:“臣等今日之举,并非为了护什么人,只是为了拥护心中之道。”
一道惊雷轰然落下,白光照亮了他被雨水打湿的脸颊。
他看着李辅周,郑重其事的说道:“史书,不能改,一个字也不能。”
李辅周火了,身后的锦衣卫半出的利刃蓄势待发。
被众人护住的小院门忽然开了。
程添脱了官袍,只着素衣素履,不施粉黛,一头青丝洋洋洒洒披在肩上。
人群中一阵骚动,纷纷劝她进院关门。
程添温柔的拍了拍靠近院门一人的肩膀,目光柔和坚定,示意他们安静。
人群静默下来,分开了一条小路。
程添走到李辅周马前,跪拜行礼,泥水沾染了她雪白的素衣。
她忽然想起初来尧都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她也是这样的一身泥。
“今日事了,也算出淤泥而不染,求了个善始善终。”她想到着,仰起了头,一字一顿的对李辅周说:“臣听闻 ,封人一言,则天心千古不爽。”
见李辅周不答话,就伸出两条白皙的胳膊抬在空中,做出了束手就擒的姿态。
李辅周一扬手,拿着镣铐的侍卫就走上前去。
冰冷的铁铐还没碰到手腕,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大呼打断:“慢着,慢着,慢着……”
李辅周看向声音的来源,护卫低声说:“是大理寺的方大人。”
方询气喘吁吁的翻身下马,扶正了歪掉的官帽:“且慢且慢。”
李辅周脸黑的像锅底,说:“学生闹事也就算了,关大理寺什么事?”
方询慢了半天也没慢出个所以然,李辅周尽量不让自己的怒火表现的太明显,问到:“方大人急急忙忙前来,所为何事?”
方询听到消息衣服都来不及换,蓑衣也来不及披,扯上马就走了,根本没打好腹稿。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强行和自己扯了个关系:“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程大人还是交给我们比较好。”
“有劳方大人费心了,。”李辅周说:“方大人和程大人也有交情?”
方询看着一身朴素的程添,心里莫名悸动,也不知是让什么冲昏了头,嘴不过脑子的说:“未婚妻。”
程添:“……”
李辅周:“?”
范正辞:“?”
跪地的学生们:“?”
程添波澜不惊:“方大人倒也不必为我费心至此,王爷要带我走我跟着就是,旁人就不用牵扯进来了。”
方询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乎了,把空中乱飞的脑子堪堪拽了回来,说:“这事本就和大理寺搭边儿,说起来还是我们办事不周,没有先一步过来。”
他拱手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