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来说,和学术界的情况差不多。
见刚强面露茫然,吴厅长以为他没听明白,解释道,“横向就是咱们刚才说的,一个地区的发展,很大程度取决于周边邻居的选择和走向。你光把眼光局限在这个地区,就算制定的政策符合当前利益,邻居们一变,大环境就跟着变。纵向嘛,是指时间,历史和未来。拿汕头举例,八十年代初跟深圳、珠海、厦门并列经济特区,GDP那时候就过十亿了,全省老二,仅次于广州。结果几年后被深圳赶超,到现在珠海厦门都比它强。”
“什么原因呢?”刚强问。汕头最近这些年掉队的事实他也有所耳闻。有的说是因为汕头不够重视科技,刚强怀疑那非主因。位于南部沿海的城市只要发展得好,高新企业还不是蜂拥而至?
“其实这个经济特区名单里最早是没有厦门的,由广东省把深珠汕三地儿捧出来,汕头的定位是吸引台商。结果人家隔壁邻居福建一琢磨,台商?谁离台湾更近,谁的侨胞最多?立马给中央打了个报告,在名单问世前的最后一刻把厦门给推上了车。要知道厦门在历史上是五口通商之一,海外的名气本来就比汕头大,又有福州、莆田那些地区的支持,直接就把汕头的原定人设给一锅端了啊!”
原来如此,刚强听得忍俊不禁。想起厅长说的还要“朝上看”,问:“吴厅,这个往上看是指要随时留意中央的意向?”
吴厅长点了点头,将嗓音压低。尽管是在自己家里,谈到某些敏感问题时依然会小声,大概是改不了的职业习惯了。“拿东莞和佛山两地来说,算是我省除广深之外的后起之秀。佛山一直坚守传统工业重地的职责,全国都排得上名的。人家不动花花肠子,但我觉得只会越来越好。而东莞呢,虽然有世界工厂之称,产业结构优于佛山,是南部地区‘三来一补’的首试点……”
刚强点头。所谓的“三来一补”公务员考试中有所提及,是针对外商进行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和补偿贸易。
“……电信产业一流,但你也知道,它百分之十的GDP来自何处啦?”
这个话,刚强不好接。东莞又名“某都”,目前大约有二十万人从事某个行业。
“总之,在我看来,”吴厅长见儿子吃完早餐走进客厅,他自己也站起身,准备结束同刚强的这次谈话。“东莞不出十年会有道坎儿。至于扒层皮后能不能脱胎换骨,继续跟佛山争老三,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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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跟着刚强出了父母亲住的独立庭院。他自己在海珠区有套公寓,虽然未婚,毕竟年纪大了,不喜欢成天在父母的“监视”下生活。现在先回公寓取些东西,再坐局里的车赶去汉溪村主持工作。
“呃那什么、刚强,”二人站在路边等出租的时候,吴俊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刚强,“我跟小曾先去汉溪村,你在家多待一天,明天走行吗?”
嗯?刚强一愣,问:“俊哥有什么事要我办吗?”
吴俊嘴角眉梢泛起旖旎的笑,“有个朋友明天上午从澳门飞过来,要在广州住一个星期。你开我车去机场接她,让她住我那儿就行了,空着也是空着。”
澳门?对啊,澳门回归都四年了。刚强当年在河北农村生活的时候,听人提起澳门总感觉远在天边、自己一辈子也触不到。“车呢?”
“她不会开车,你用完后停回公寓地下车位就好了,我反正周末就回来。”
刚强于是多出来一天空闲,打电话给许久不见的吉吉,约他出来聚聚。结果吉吉到上海试镜去了,那干脆还是回局里上班吧。国庆期间刚强和某个四级乡村公路承包商谈过价钱,让对方提供一份一公里路的明细单。今天打算再研究一下在路边配置太阳能路灯的可行性。汉溪村因为穷,入夜后黑压压一片,盗贼都不敢进去。若是给马路边装交流电路灯,平日舍不得自掏腰包交电费的村民会不会去偷电呢?恐怕用不了多久路灯就形同虚设,这倒罢了,偷电毕竟不安全。
回局后一打听,六米高50瓦的太阳能路灯500块一个。正常说来,这种高度只配马路单侧的话需每30米装一个,一公里路要花一万六,可以考虑。夜里让村子亮起来,也不违背美丽乡村的宗旨是吧?
而无论修路还是路灯,刚强都还没跟吴俊正式提过。他的想法是自己尽量把准备工作做得细致些。跟着领导办事就是这样,你的建议如果太空洞,领导一眼看不明白资金去向与人力投入,你就不容易获得支持。反过来,方方面面一目了然就等他拍个板,胜算就会大许多。
到了第二天清晨,刚强坐公交来到吴俊公寓,将停在地下停车场的黑色奔驰E55开到马路上,奔机场而去。这款车可是梅赛德斯本年度新上市的车型,据说是目前世界上速度最快的四门车,从静止加速到150公里的时速都不需要10秒钟。安静,据说迈入体面阶层的标志之一就是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将自己有效地与周围的嘈杂隔离开来,这几年刚强算是体会到了。活着真好,他想。活着才有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