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市政府的秘书科干过,不过考虑到通尼和黄铂砷都比自己资深,便没吭声,由着那俩人先选。通尼踌躇满志地选了秘书科。黄学长为人比较随和,跟刚强商量:“你看我这么胖,一动就出汗,坐着整理资料最好了。你去杂务科行吗?”
“没问题,”刚强倒是喜欢四处走动,可以看看大家都在干啥。
“关于食宿,”宁科长瞅了眼三人的行李,“宿舍离这里不远,走路去就行,下午会有人安排你们入住。午饭是免费的,食堂在一楼走廊西头,十二点开到两点。不过书记来上班的时候,大家一般都等他来了再吃。书记工作起来废寝忘食,有时夜里一两点才回家。你说等他来了一瞧,饭都给咱们这些闲人盛光了多不好?稍微留意一下,啊。不过今天没事,书记还在出差,周四回来……总之对书记尽量尊重些。平常开会的时候,他点谁的名,谁才发言。”
牛书记是牛珊珊的父亲,对刚强来说,姑且不提上次动用人家在黄埔工商局的人脉给柯阿姨警告那件事,作为长辈,先吃饭是天经地义的。在刚强乡下的老家,吃酒席都是请长辈坐大桌先吃,孩子们运气好能被分到小桌,人多的时候只能自己拿碗去厨房里盛点儿,再找个地方蹲着几口扒拉光就完了。此处有免费午餐提供,还能领到不错的暑期工资,刚强认为没啥可抱怨的。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个实习生自然而然地凑到一张桌上。
“这在美国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通尼低声评论道,“用餐永远是先来后到嘛。”
“有时候下级对上级的看法未必准确,”黄铂砷也是本地人,似乎知道些内幕。“我听说书记有个理论叫‘干部三见’,做事有远见,对人无偏见,不怕提意见。要是他点名别人才敢开口,还怎么提意见?有些事都是底下人揣摩的,不见得领导就那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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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四天果然如宁科长所言,刚强从早到晚杂事不断,干活的时候还常有楼里面慕名而来的小姐姐大嫂子老阿姨躲在门口观望。王通尼由于是在秘书科,经常需要刚强帮着复印扫描传真,说话时俨然一副上级指挥下级的姿态,刚强也不跟他计较。
到了周五这天下午五点,刚强难得清闲了一阵儿,正在读《增城历史人物》有关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故事,打算再过半小时下班,直接坐大巴回广州度周末。通尼突然急火火地出现在杂务科门口,说牛书记出差回来了,正在召见几个下属,让刚强把“挂绿广场”的规划书复印六份,完了马上送去牛书记办公室。
刚强自是不敢耽搁,先拆掉原文件的订书钉,正反面都复印了七份后,再装订好。一边做事一边寻思,不是说书记昨天回来吗,看来是多耽搁了一天。随后捧着文件一路小跑上楼,来到书记办公室外,隔着厚重的木门都能听到牛书记在屋里愤怒地咆哮。
“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人家远冬集团不是非要来咱们这里建广场的好吧?没人愿意来这里建什么挂绿广场,大家感兴趣的都是能带来利润的商场、不是提高城市形象的广场。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托关系才联系上这一家台商。我是说会昨天回来,谁料到省里出了点变故,晚回来一天。人家是客人,你们怎么着也该好吃好喝、订个星级酒店叫人家住下。结果一个个就知道到点儿下班,一句‘书记不在’把人家晾那里不管了,人家当晚就回去了。现在你们让我怎么办,追去台湾吗?”
刚强进屋后一直静静地站在门边儿,见书记办公室里包括通尼在内共站了七人,一个个跟木桩子一样挺直地呆立着。身材魁梧的牛书记已将他的办公椅滑到窗边,话是对着窗户说的,似乎连看都不想看自己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属下。
刚强终于等到牛书记暂停了训话,走上前去把复印件递给书记的大秘周处长。牛书记再次开口时,怒气已泄光,只剩牢骚和疲惫,“总共五万平米的地,三万平米拿来建广场,两万建商场。到时候商场都起来了,广场那里还是一片土旮旯,你们谁见过这样的?这是要我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人现眼吗?”
刚强动了下嘴唇。他有个想法,只是记得宁科长的叮嘱——书记点谁的名、谁才能发言。食堂吃饭的顺序刚强不在意,但点名才能发言,这点儿他同意黄学长的看法。领导也不是神仙,有想法的下属必须主动开口。
“谁建商场,谁就建广场,”刚强说。
牛书记原本额头杵在窗玻璃上,听到这话忽地在椅子里坐直,转过身来。“刚才谁说的话?再说一遍!”
刚强这才首次看清牛书记的长相。果然便如同学们推测的,和牛珊珊一样长了对熊猫眼,不过女儿的熊猫细长精致,他的硕大还瞄着黑边。粗壮的鼻子和宽方的下巴暗示着坚毅顽固的性格。四五十岁了额头上还顶着几粒青春痘,可见精力旺盛。
见众人的目光望过来,刚强顿觉双耳双颊发热,但还是镇定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政府一分钱不用出,把广场摊派给投资者们。凡是来建商场的,要求必须先把广场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