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不像陆贺会说出的话,陈钰难得有些愣神,却实在想不通缘由。
这些时日她这么对他,几乎可称得上一句亵玩,便是小官也会生出几分不怠,更何况刚回京功勋卓著的边疆大将?
她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莫名觉得有些发疼,所以她只能故作轻松道:“怎么了?”
一句“喜欢我啊”到嘴边,却硬生生咽在那里,出不去亦下不来。
最后她只能笑道:“陆统领舍不得我?”
若真舍不得呢。
这是陆贺想问的话,却同样与陈钰一样,再问不出口了。
于是最多只能低下眉目,一言不发。
陈钰却以为是他心生不愿,心里那点躁动冷却下来,语气难得温和了一回。
“放心,你受着伤呢,”陈钰用手贴了贴他微微转过去的脸,哄孩子似的蹭了蹭,“今天没打算逼你。”
夜色已暮,更深露重,陈钰怕陆贺的伤沾了寒气,把外衫放在暖炉上烤了一会儿,才重新披在了他身上。
炉火映着那双凌冽的凤眸,像是比平日里更染上了一层暖意,格外生动了起来。一向游刃有余的话也破天荒变得有些生硬:“送你回去。”
陆贺并没有过多抗拒,陈钰便依言真的把他回他自己屋中,亲手合上了门。
垂立院中静静盯了门一会儿,女人压下心中那点不舍,暗自思忖着下毒之事,回门简单洗漱一番,终于睡下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夜,她再次梦到了那本书。
与前些时日不同,这次的辑录更加丰富和完整,大概是上次的书有所残缺,或是只有半册;而这一次,这本书甚至记录下了侦破案件后各类稀奇病症的药方。
清晨醒来时,她急忙喊人拿来纸笔,写下所有记得的内容,然后迅速派人送去医馆。
若经查证,此书上所写为真……
若是真的……
天性使然,陈钰向来是不信什么命定之人或是阴司报应的,所以即使一而再再而三的梦到奇书,也并非全然相信。而在此刻,就连她的指尖却也不由得有些颤抖。
她不敢深想下去,慌忙披上一件大衫,行色匆匆去找迟瑞。
迟瑞却似乎正与她想到了一处去,二人皆脚步匆匆,在回廊处撞上了。
事关重大,便是陈钰眼中也不免带上了隐隐的焦色:“大人,那些药方可有效用?”
数日蹉跎劳累,迟瑞总算在此时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两排大牙:“陛下万喜,您送来的药方太多,还未查证完,但据已证伪的几行,无一是假,皆有效用。”
他说道,“只是还需根据病源地验出鄢陵是何种瘟疫,方可对症下药。”
如此一来,疫药之事可算真正有了着落,瘟疫的结束指日可待,唯一要解决的,就只剩昨夜的中毒之事。
思及此,陈钰心下稍松,与他相视而笑。
又见四下无人,陈钰忽然凑到他耳边,与他耳语道:“大人其实是女扮男装吧……?”
迟瑞身体一僵,脑色瞬间变了,火急火燎就要下跪请罪,然而还没等跪下去,就已经被陈钰直接扶了起来。
陈钰眉目微弯,脸上的笑意变得温和许多:“大人何必请罪,我会替大人保密的。”
迟瑞握住她的手,看起来快要落下泪来,却咬着牙还继续问了句:“陛下为何……?”
话还未说完,陈钰忽然轻轻抱了下她,浑身的气势松懈下来,在她耳边小声笑着说:“陛下也是女子啊。”
这下,迟瑞是真的要哭鼻子了。
在陈钰来之前,她一边要对外隐藏着自己女子的身份,一边面临着各各方压力,迟瑞就这么一个人扛着,没钱没人的扛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收到陛下要来的消息。
她本来没对别人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才数十日,在他看来天大的事突然就变成了小事。
就连知道她一直以来战战兢兢,最为惶恐的心事之后,陛下也没有责怪她欺上瞒下,判她欺君之罪,反倒说会为她保密……
于是在外从来决策果断,一天到晚老累得倒头就睡,昨夜还一点就透的太守大人,眼眶忽而渐渐湿润了。
陈钰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便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虽然早已猜测到大致情况,陈钰依然再次确认了一遍:“迟大人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吗?”
在肩膀边,陈钰感受到怀中的女子点了点头。
思及大梁现今的女子地位,陈钰不由得垂下眼,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二人正要听诉衷情之时,陈钰却在抬头的瞬间,发现了正站在不远处熟悉的高大身影。
陈钰凤眸微眯,定睛一看,眼里顿时闪过一道愕然——
……陆贺?
见此场景,远处的男人微微一怔,眼神显而易见地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