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生活开始于2016年的秋天,由于复读了一年,我的高中同学们基本都大我一届,当我还在军训中穿得像根晒蔫儿了的黄瓜时,他们已经是大二年级的学长、学姐了,而且半数以上都留在了省会南京读大学,其余零零散散分布在苏州、无锡、南通和徐州,出省的屈指可数,即使是上海这样根本算不上远的地方也鲜有人至。
我本来是抱着“混日子”的心态进的校门,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多少“混”的机会——大学好像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在这个以西班牙语为基础打造全新生活的地方,我遇到了和高中老师完全不一样、愿意笑着听我把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想法讲完而从不打断的老师们,还有我做错了事也不会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训斥我的辅导员。学习和生活前所未有的愉快的同时,我也有了自己起的新名字“Asteria”,“聂翩翩”这个名字和身份证照片上不满15周岁的我一样,仿佛从前做的一场无人问津的旧梦。
某天上午,刚上完课的我从教学楼之间的过道漫不经心地踱去寝室,路过宣传栏时,突然瞥见上面贴着一张写着“Summer Work and Travel”的海报,是出入境处某个中介推广的“暑期在美短期工作并在结束后可多逗留一个月(grace period)旅游”的实习项目。
鬼使神差中,命运两年前播下的种子在此刻发芽,不知被什么力量驱动着的我,来不及仔细思量就和父母提出了想法,而神奇的是,不知是否出于补偿我三年前未曾成行的心理,平常我多要两百块钱买书都要东问西问的父母竟然爽快同意了承担费用。
接着就是报名、缴手续费、同雇主面试、办签证、买机票……准备的过程如此繁琐但又如此乐此不疲,后来我每想起这段时光都要感慨,年轻的时候除了“两横一竖就是干”的莽劲,还有用不完的耐心。
次年四月,我的工作地点最终定在了弗吉尼亚州(Virginia)的威廉姆斯堡(Williamsburg),具体工作是在一个名为King\''s Creek的度假村做housekeeper(客房服务员)。我本来是想去佛罗里达州或德克萨斯州的,报名的时候也特意向中介申明了这一点,毕竟相比从小学开始学的英语,从进大学到我人飞抵美国时满打满算也就学了十个月不到的西语才比较需要锻炼。佛罗里达有不少古巴人,而德克萨斯因为和墨西哥接壤,干脆西语和英语的母语使用量就是对半开,但正如大家调侃的那样,计划永远是完美无瑕的而现实的过程总是随机的,最终我被分去东海岸、纬度和山东省差不多的弗吉尼亚州了。不过很巧的是,我爹告诉我,堂叔阿宇在离Williamsburg不远的Charlottesville市的弗吉尼亚大学读物理学硕士。
过去我们曾有知识分子“上山下乡”运动,也就是说,学生光读书是不够的,长时间脱离生产前线和群众会滋生盲目与傲慢,需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脚踏实地的劳动、考察中了解真正适合人民共和国走的道路,以避免在别有用心的鼓动下“听风就是雨”、被裹挟着重回历史周期规律。虽然随着新的发展阶段到来,“上山下乡”已经颇有年代感了,但我们“读书以明理为先”的追求没有改变,毕竟只有将“人上人”优越感从认知中剔除并定期审视内心的浮躁,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才能切切实实转化为武装大脑的武器。
在我们这代香港回归后出生又在独生子女政策的庇护下从不知“缺衣少食”为何物的孩子身上,理论与实践的“割裂”尤其明显,反馈到具体行为上,就表现在我们的思想成长周期比起父母要长不少。不知道别人的成长过程是不是也会跟我一样,严格实行“按前额叶皮质成熟度分配生存技能”,没到点解锁能力前,基本干啥啥干砸,然而我的性格偏偏带着天生的强迫和拧巴,对自己的要求还不低,这就造成了遇事常常会为自己的“无能”焦虑得哭泣不止的情况。
17年的summer work严格意义上算我第一次正式的工作,但在此之前,高考过后的暑假理我是有去奶茶店做过兼职的,但这份兼职并没有干长远,因为刚高考完的我几乎就是除了臭脾气啥都没有的废柴一个,店长安排我去后厨煮备料,身为背书困难户的我从没有把配方背下来过,不仅煮布丁的时候把电饭煲烧坏了导致门店跳闸短路,去银行存营业额(那时候还有很多人用现金)也是每次去的数额都对不上账……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吗”的状态。
如果问我为什么要去做兼职,我也说不出理由,家里不等我这两个子儿买米下锅,零花钱统共攒了几百块,虽说不多但平时没什么消费,哪怕闲在家一暑假也基本够用了。完全是看大家都去了所以我也要去,特别是在我爹同事的儿女都找了活做的情况下,我不“吃点儿苦”不仅显得我自己的家里蹲有罪,好像也显得我爹在他的同事面前格格不入……其实何必急那一时找班上呢,人活一辈子还怕以后有把工打完的一天?后面这份兼职因为各种因素撕得很难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