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里那位喜怒无常,任人不定。古人云:攘外必先安内。而皇上这些年,非但没将朝堂内部整顿得当,反倒是满朝人心惶惶,更是无暇顾及边境之事。”
他最终道:“于我而言,这已并非是分内之事;而于你,却是机会。”
沈知弈沉默片刻,却重复道:“我与将军素不相识。”
木弦惊毫不掩饰地道:“你知我膝下无子,并无传承。历来辅佐皇帝登基者,功臣皆爵位加身,福泽子孙。而我却为避皇上猜疑,并未育有子嗣。我举荐你不过是对你曾立了战功,却在何彧手下郁郁不得志的事有所耳闻。官位事小,战功事大。这满朝武将,有多少因着你为将才想把你纳入麾下,却又碍于何彧的面子难以开口?”
“英雄不问出身,我知你出自寒门,正因如此,才不会牵涉诸多党争之事。而于你,”他顿了顿,苦笑道,“我只盼自己没有看走眼,你既忍得在何彧手下碌碌一时,想必也定有能成大事的度量。”
“我只盼良才不被埋没,至于具体如何,”他叹了口气,道,“且听天命吧。”
半晌,沈知弈方沉声道:“定不负将军所托。”
——————
宋吟秋避开王府夜巡的下人,一路悄无声息溜回了卧房。
流木在门外守着,流莺自服侍她更换了衣物,呈上先前那本《诗经》来。
宋吟秋逐页略过,见唯有《蒹葭》一章里夹着纸页。她小心地取出,便在灯下展开那封陈年旧信:
吾夫亲启。
妾已携秋儿至京城。此地风物与家中不同,秋儿甚是欢喜。妾已同秋儿入宫请皇上安,龙颜甚悦,赏金银珠翠等物不提。望卿于家中自珍重,战场诸事,王爷需得小心。万事需得谨记,妾身与秋儿尚在宫中,不日便归,切记……
切记什么?
宋吟秋皱眉,纸页下方的字大抵是无意间沾了水,晕染成一片辨认不清的墨色。而这显然并非是一封完整的信,那么之后的内容呢?
这大抵是先王妃寄给豫王的家信。豫王早年与先王妃夫妻感情甚笃,育有世子也颇受喜爱。
宋吟秋幼时的印象里,豫王曾整理过先王妃的书信。信纸首页的抬头十分好辨认,定不会出现分错了类这档子事。
那为何这一封唯独夹于书页中?还是豫王一向不喜、甚少翻阅的《诗经》?
更像是防着什么人看见。
宋吟秋将这短短的几行字看了又看,倒是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先王妃不过携世子入宫觐见,何必在信中强调“妾身与秋儿尚在宫中,不日便归”?
而“万事”究竟严重到怎样一种程度,才能让先王妃两次让豫王“切记”?
她自然知道,先王妃并未如信中所言,不日便携世子回封地。
她所知道的版本是,先王妃于京城偶染时疫,重病不起。皇上遣人将世子先行护送回府,此后不久,京中便传来先王妃仙逝的讯息。
而她便是在这之后不久被买入豫王府的。
京中太医均言豫王的痴傻之症是由于思念亡妻过度,可她清楚地记得,她与豫王相伴时,豫王仍是清醒之人。只是日后逐渐症状加深,清醒的时日一天比一天短。
——时间对不上。
宋吟秋愈想愈心惊,她知道事情远非表面上这么简单。豫王患疾后不久,皇上便以豫王带病不宜上战场为由,将他连同被顶替后的宋吟秋一同召回了京城。
而她也自此开始了被软禁在京城的时日。
那么真正的豫王世子呢?
豫王为何要寻找一个与他死去幼子容貌如此相像的人来顶替这一位置?
皇城看似风光绮丽,实则暗无天日。
她想,那个于先王妃信中颇受众人喜爱的、见了京中风物甚是欢喜的豫王世子,就此湮没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