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涨涨的了。萧镇鼎便等在这石阶上,看见回声,上前为她披上早已预备下的披风。
两人朝宫外走去。“父皇都对你说什么了?”
瞥了萧镇鼎一眼,回声的声音黏黏糊糊的仿佛喉咙灌满了气泡,“有什么可问的。那些话你定然都能想到的。”
是没什么可问的。萧镇鼎无非就是想找个由头与回声说说话。
经过适才一番谈话,萧重嵘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态度已足够让回声了解到,他很重视萧镇鼎这个儿子,才会为了萧镇鼎三番四次地退让。他阻碍萧镇鼎靠近自己,同时却又放纵萧镇鼎靠近自己。他在暗中观察萧镇鼎为了自己能做到何种程度。如果萧镇鼎愿意就此放手放弃,那他便戴上严父面具为萧镇鼎构筑相应的世界;若是萧镇鼎不肯放弃自己,他便换上慈父面具为萧镇鼎铺平前路。萧重嵘把萧镇鼎视作第二个自己,如果萧重嵘想要的都必须得到,那么萧镇鼎想要的也必须要得到。
虽然回声没有告诉萧镇鼎他的父皇跟自己说了什么,但她也没有想要隐瞒他。回声问萧镇鼎,既然皇上重视他如同重视萧无垢,那么为何他要频频派萧镇鼎上战场,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地方。试问历代百朝的帝王,有哪个会派自己中意的儿子上战场冒险?正是因为萧重嵘这样的做法,让满朝文武都认为萧镇鼎并不在储君之列。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很好地阻碍了桓皇后的判断,让她以为自己的儿子才是唯一的储君人选。
皇宫太大了,皇宫的夜又比外面的更黑更寂静,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个鬼魂不知从哪里飘出来。不过依偎着萧镇鼎,这样淡淡而胡扯的恐惧反而令她更加安心。她等着萧镇鼎跟自己解释,尽管萧镇鼎的问题她也没有回答。
“太平尚文治,乱世重军功。”隔了许久,久到宫门已经出现在两人眼前,萧镇鼎方才缓缓开口。
闻言,回声停住脚步,震惊得望着萧镇鼎。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此言一出,萧镇鼎无异于跟回声交了底,交了他父皇萧重嵘与他萧镇鼎的底。回声曾今以为的,萧镇鼎至多与萧无垢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相上下。但显然并非如此。
除了这两年息战,北原可以说自开国以来便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乱世,才是北原一直以来的现状。哪怕眼下看似是安稳的,可南方各国依然虎视眈眈,盘伏蜷曲,伺机跃起,就像南方诸国亦重重戒备着北原的势力一般。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萧重嵘发落无垢跟着丞相学习山河治理之策,却安排萧镇鼎拼却一条命奔赴战场厮杀。为的,就是军功,以及军功在这乱世之中所代表的意义。
回声记得前段时间萧镇鼎还与自己提起过,桓皇后一方在刻意削减萧镇鼎的势力。那时回声不由自主地替萧镇鼎心疼。但其实,很有可能,萧镇鼎的势力已经不是桓皇后和桓氏能够控制的了。
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回声思忖了半天,还是没敢与萧镇鼎聊得太深,只避重就轻地问道,“我……不用进你的将军府吧?”
这是回声想耍无赖了。萧镇鼎看着回声,只觉得好气好笑又有点不合时宜的委屈,“放心,你不用过来给我做侍妾。父皇和皇后那里自有我去应付。这名声上虽然暂且逃不开,但好歹用它换了你的命的。你且先忍忍,我尽量不教它传开。”
最后半句话,回声是半点不信的。她相信萧镇鼎也许有能力把今晚在场的所有宫人全部杀光,但她绝不信萧镇鼎能治得住深宫秘苑的流言蜚语。除了皇帝之外,皇宫的生活对于任何一个久居于此之人来说都太清寡无味了,他们需要一些即使小到微不足道的滋味去调剂。
九转琉璃顶的宝玉色马车里,中堂檀木小几上摆着两副正煨着文火的描紫合盖银胆小盅,小盅里分盛着胡地椒麻鲡蛇羹和香气四溢的烟熏丑栗。还有一碟用海树籽渲揉浸了马奶的白芋面做的粉紫掐花小点心,名叫游仙合欢糕,是旦襄行的宫廷美食,在北原唯有娴妃会做。这些都是霍声从前爱吃的。萧镇鼎知她今日匆忙没有吃上饭,便令娴妃宫里的庖厨做了些易食饱肚的点心送上马车。
食物就是用来分享的。回声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张小鹘饼递给萧镇鼎,鹘饼上还残留着烤鹿肉的香味。另一张给自己,刚好当主食伴着这些点心一起吃。这饼有些湿了,不过还好没有很湿。略带些愕然地看着手中鹘饼,反应过来的萧镇鼎笑了。夜里太黑事又急切,他竟没发现回声的布袋里还装着两张鹘饼。这丫头,看来是无论如何都饿不死的了,颇有些他们行军之人的派头。萧镇鼎不甚饿,但还是陪着回声吃了一点点。有霍夫人教养,回声既是落魄了五年依然是坐有坐相,吃有吃相的,只是比起从前更多出了一分大方和随性,不似皇城闺秀那般处处拘着了。
回到住处,适才吃得有些干巴,就一碗鲡蛇羹不够滋润喉咙,回声循着月色倒了一碗水给自己喝,然后悄悄地将身上霍声裙子脱下藏进底下柜子中,复换上回声平日所穿灰布衣裳,合衣躺下,闭上了眼睛。
因着担忧难生花和回声,回暖一直没睡着。她得先确认回声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