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战事一毕,朝廷论功行赏的旨意很快就颁到了各府。战胜行赏,原本是一件最为平常的事,但这一次却又偏偏与以往不同。圣驾尚未回京,封赏之事便在整个玉华国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而且,引起朝臣议论的,并不只是靳氏一门二国公的厚赏,还有另外一件事……
就在靳氏获得封赏的第二日,作为后军主帅的萧翊,也得到了赏赐。但仅仅只是赏赐而已,不过是一些常见的金银财帛。甚至在数量上,这些赏赐也只不过与皇室年节时赐下的例礼一般轻重。至于封赐,更是没有。按理来说,虽然萧翊在此战中的功劳不如靳氏,但总归也算是有功之臣。皇上这样厚此薄彼,倒好像是有意为之,难免引发群臣的疑心。而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一向势焰可畏的凌亲王萧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面对这样赤裸裸的羞辱,他竟然丝毫没有反应。要知道,他可是先皇的嫡次子,虽然表面恭敬,明里暗里却从来不肯对巍巍皇权退让半分,又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一时之间,朝野之间皆是一片议论之声。尤其是依附于萧翊的官员,都以为朝中的风向要变了,人人自危。甚至还有一些怀着投机心思的人,只因着这一点苗头,便忙不迭地脱离了凌亲王的阵营,急着向皇上表忠心……尽管此事引起了整个朝堂不小的震动,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权势滔天的凌亲王为什么会突然遭到这样的对待。
而知晓个中内情的,也就只有凛辰、月清涟、萧翊三个当事人并几个亲历者了。萧御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是因为私兵一事。
早在千盛国战后与玉华国互通军报之时,齐霜影就已经在战报中提及了此事,但由于这支军队来历不明,也只好草草几句便带了过去。但是军队跟随大军回到灵川,还受到了赏赐,这件事也就不得不翻出来追究。高车国的雇佣军天下闻名,除金主之令外,概不奉诏,凛辰和月清涟能调动这支军队,其中必有隐情。而月清涟又是萧翊的人……靳氏一族抓住了这么大的把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于是,镇国公府丧事一毕,靳元修便请下了密旨,开始彻查此事。
这样的局面,月清涟早就料到了。兵符是她交给凛辰的,靳元修几乎没有费什么心思就查到了月清涟的身上。事情查到这里,对于这支私兵的来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也就是在这个节点上,靳元修的调查却也无法再更进一步。私兵是属于月清涟的,但却无法证明这与萧翊有关系。统领私兵的将领已经被杀,军士们并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查到最后,尽管每个人都清楚这件事究竟是谁的罪责,但明面上也只能是一桩无头公案,唯一的罪人便是月清涟。如果要追究,所有的罪责都要落在她身上。而这也正是月清涟想要的结果,既让萧御对萧翊的这些作为有所忌惮,又要保全萧翊,至于后果,就由她一个人承担,也算全了萧翊一番救命之恩。她好歹是神族出身,左不过受些皮肉之苦,正好借此机会假死,此后便顺理成章远离朝堂,再无牵扯。
然而,令月清涟没有想到的是,萧御竟然没有做任何处置,仅仅只是通过赐礼一事警告了萧翊。甚至,对月清涟在危局之中守住西线的功绩,还给了封赏。
就在靳元修向萧御回禀了调查结果的第二天,宣旨的敕使就进了月清涟独居的小院。一番词藻虚华的赞扬之后,内侍当着众多围观之人的面,宣布了皇帝的旨意:“原凌王府官秋韵澄,免去掌事女官之职,除府官衔,改赐宫官正三品衔。”
“这……只赐品衔而没有任职”,人群之中登时便有了议论之声,“陛下此举何意?”
“谢陛下隆恩”,月清涟也是疑惑不解,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也该称您秋大人了”,那内侍一副精明之相,十分有眼色地将月清涟请了起来,“陛下旨意,您暂且居住在此,不必随皇驾回京,待过些日子,另有安排。”
“是,下官遵旨。”
另有安排?萧御在这个时候把她从凌王府弄出来,又没有让她回京的意思,不知道究竟是在做什么打算。她原本都做好了替萧翊承担罪责的准备,没想到萧御竟然根本没有处置。他们兄弟二人私下里争斗了多年,萧御没道理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至少也该借此事打压一下萧翊才对。毕竟她是凌王府的府官,由她牵连,治萧翊一个治下不严之罪,削些权也不是不可以。偏偏他就是一声不响,也不加处置,还嘉奖了月清涟——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姑娘,有新的消息了。”月清涟正在沉思之时,愿儿端着刚沏好的茶进了书房,“关于凌王府和靳氏两府的消息,刚刚送了过来。”
“是六安瓜片吧?”月清涟嗅到了热腾腾的浅香,随口问了一句。
“是”,愿儿应了一声,“今年年初收的茶,香气弱了些”,愿儿把茶盘放在桌上,又端起茶杯递到月清涟面前。
“明年便不必再收六安瓜片了,换成露州产的云雾”,月清涟接过来,尝了一口,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个味道。
“姑娘喝了多年六安瓜片,怎么突然要换成麓间云雾了”,愿儿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