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就这么一晚,春天就悄悄走遍了整个都城。自然,长公主府也不例外。满园皆是锦簇的花团,粉白的花朵粘在一起,几颗露珠点缀其中。
许是因为早晨,空气里莫名还含着些许凉气。花瓣片片飘落,伴随而来的露珠沾湿了衣袖,也湿了发。
但即便是再潋滟的花色都远不及园中人的一分,恍若谪仙的男子轻摇着手里的麈尾,面容安静祥和。
“这几天还是有些寒气的,殿下要多穿些,注意身体。”他柔声道。
“难为你二人还这般想着我。”长公主的面色好似更加红润了些,她轻轻叹谓道。
“殿下好,我们……”申德手中的麈尾一愣,片刻后慢吞吞回道,“也就跟着好了。”
“哼,新城……”长公主先是冷哼一声,而后才唉声道,“当真是长大了。”
“长大又如何?殿下放心,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是万万比不过殿下半根手指头的。”申德十分认真道。
“她是小了些,可你也万不要小瞧她,能将我那个皇兄哄得服服帖帖的,她到底是有几分本事儿的。”长公主皱眉不认同道。
“陛下的心思向来深沉,难以揣测。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怕是只有陛下一人知道。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把较为锋利的刀罢了。”申德宽慰道。
长公主思考了一会儿,却还是摇了摇头,“我记得皇兄青年时,棋力一骑绝尘,连好多名家都不上。可新城十一二岁就可以只输皇兄仅仅十几目。我觉得,至少她绝不是表面看着这般简单。”
“兴许是陛下逗她玩罢了,殿下无需这般担心。她嘛,若不是性子同三公主有几分相像,不然又怎能有命活到今日?”申德多少有些不屑道。
“像吗?”长公主突然有些迷茫,要真说相像,她那性子倒是同……
她收回远去的思绪,提醒道:“我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的,说到底,我如今的消息的确是闭塞了些。你同齐钟说一声,让他千万要注意些太子。”
“我待会儿就让人给齐钟带话,只是殿下会不会有些太焦虑了。太子那人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再说,他小时候本就亲近殿下,现在又完全仰赖着殿下,想是不会做出什么的吧。”申德轻柔地替她撩去耳边碎发,安抚道。
“他毕竟是未来的皇帝,现在看似是倚仗着我。可我若是出了事儿,他必然第一个抛弃我。什么亲情,什么恩情,都是比不上那把龙椅的。再说,即便现在,他最倚仗得也还是顾承和付弘成两人。只怕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不入流的商贩罢了。”长公主冷笑一声。
“殿下怎么能这么想?殿下可是大乾最尊贵的女子,就连皇后都比不上殿下,殿下何须妄自菲薄呢?不过是个太子罢了,实在不行咱们换一个也不是不可以。”申德垂眸,轻声道。
“哪那么容易,如今我手底下唯二的铁矿山都有地方豪强的参与。虽说他们看着都归顺了我,可我却突然被禁足了。尽管只有一年,但也只怕是会生出不少变数。”长公主担忧道。
“殿下放宽心,我会替殿下扫清一切障碍的。”申德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近些年过得太顺了些,凡事又太过自信了些。这一点儿,你可要多像齐钟学习学习。”长公主见他还是不太能听得进去,便扶着他的小臂,起身向外走去。
她伸手拢了拢身上申德刚送来,用皮毛织就的柔软外袍。
“殿下教训得是。”嘴里这么说着,可申德的脸色却跟着暗了几分。
“对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小心些,别让人看到了。”长公主叮嘱道,“毕竟,明面上我还是不能见人的。”
“是。”申德轻声应道。
长公主望着申德,替他整了整衣衫后,才转身离开。
申德从小门离开了长公主府,他坐在马车上,指节捏得泛白,“齐钟。”
就这一路低气压地回到了府上,刚一进去,就撞上了前来找他的度支郎中。他瞥了他一眼,让人给他奉了杯茶。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度支郎中捏着手里的茶盏,身体莫名地有些发抖。直到得了申德的令,他才敢开口把这几日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小的这几天去寻了那人,可那儿的人却说压根儿就没听说过那人。但这事儿又委实蹊跷,小的私以为,定是有人从中作祟。”度支郎中颤颤巍巍地将之前自己收到玉递给申德。
申德接过来,微微扫了一眼,就直接“咣当”一声扔到了案几上。他都不需要找人鉴别,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那东西是真是假,出自于谁。
“你是说齐钟找人私下贿赂了你,用糟糠换掉了原本上好的谷物,然后还刚好让你撞上了齐家给度支尚书送暖水玉……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再说,他害你有什么意义?”申德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他以手支头,白皙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