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一闪,血雾满天。
浓得像血,飘散如雾。
近得身前七尺之内,五六人如同在空中绽放的一朵朵鲜红色的花。
任平的瞳孔先是紧缩,映着迸发的道道刀气,身边众人纷纷倒地。
双眸又散开,体温似从眼中散去,身体后倾,已然脱力。
轻飘飘地后仰,一直倒下去,一直,一直。
始终没有碰到地面,如身坠无尽深渊,四周光线暗淡下来,光亮处渐渐缩小,最终凝成了一个小点。
耳边传来“滋滋”地细响,如风,如雨。
响声,也渐离渐远。
终不可闻。
屠和光站在不远地地方,脸无表情,眼中已有喜色。
五、六个黑衣人倒地后,他又看到了束飞星的身影。
还是一袭白衣,已经不像他昨晚见到时那般洁白出尘了。
一支判官笔,突兀地钉在束飞星胸前。
在他雪白的前襟,如同一朵血色蔷薇,正在绽放。
屠和光别脸看向萧忆寒,依旧是神情淡漠,不现喜怒。如鹰隼般的双目,也正看着束飞星的胸前。
高越彬已是喜上眉梢,一扫之前的郁结。
早就预计到与束飞星的最后一战,定是双方倾尽全力的最终一搏,人手折损,也自是不可避免。却全然没有想到,居然只是在群蜂与巨石之下便折损了大半人手。
无疑是对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面目难存,若不是大敌当前,说不得他也会除去所有人灭口,以绝流言外传。
眼见束飞星受伤,自己事成便又多了几分胜数。他口中连连发出尖锐哨音,那些剩余的教众纷纷四散开来,又准备对束飞星发起夹击。
屠和光也是一声长啸,从营地外围又涌进十余名黑衣人,他大声道:“一众‘照夜’、‘飞奴’收集物资,治疗伤者!”
那些青衣弟子虽然从附近找了些暗器、飞弩之类,但数量也是有限,如果没有持续供应也支撑不了一刻。他们的武器物资都被压在倾倒的营帐之下,‘飞奴’、‘照夜’不擅战斗,做这些补给工作却是正好。
再说倒地不起的青衣人,几乎都是被胡蜂蛰倒,不一定便是死了,只要能袪了毒,怎么说也是一份战力。
屠和光又对高越彬说:“相烦教主主持救治工作,我属下虽会治伤,疗毒比起贵教却是差得远了。”
他俩身份相当,原不能随便指使高越彬行事,一是间不容发,二来他说得又极是客气,又捧了对方一下。
高越彬也不计较,说了声“多礼”。他身边的药草备得很多,专解蜂毒却需临时调配,此时药草都被压在东侧的一个营帐中,他也不用屠和光再多奉承,自行去叫了黑衣人来协助。
一时间十几个黑衣人便在营地中忙碌起来,武器、补给都堆放在营中空地。草药之属尽数送到高越彬身前。
萧忆寒对些不闻不问,只是冷脸站一旁。
束飞星不敢贸然拔出胸口铁笔,入肉寸许,还差半指就戳到胸前神封穴,可谓是惊险无比。
他左手运指如飞,一连将附近灵墟、步廊、中庭及玉堂四穴封住,再拔出铁笔,笔头带出一条血柱,还好穴道已经封住,拔出后血流也缓了,那笔就被他随手扔在一旁。
还有六、七名黑衣人环伺在一旁,也无暇再处理伤口。
虽然自己把营地闹得一团糟,可只不过片刻间,众人又再开始运转,也佩服远处那三人将才在握,急而不乱。
再拖下去,对自己又会变得极为不利。
他的目的不过是杀敌报仇,却不是以死力拼,今天已经讨得便宜,倒不如来日再战,只要再游击数次,这一股敌人便都会被他尽数奸灭。
于是长笑一声,身形拔地而起。
这一下倒是出了萧忆寒与屠和光二人意料之外,他们一直认为束飞星不过是恃武自刚的莽撞武夫,为报眼前血海深仇,定然要拼个鱼死网破,全然没料到他得着好处便退,绝不恋战的打法。
倒是那高越彬,对于萧忆寒与屠和光所说之话多少都有些怀疑,从未全信。
他眼见束飞星转身又要退回山上,这是明摆着的放虎归山,也不等其他二人有何反应,突然高声一吼:“把汤奇正那小子给我拖出来!”
声音高亢,在山林间回荡,远远地传了出去,与回音混在一起,在夜半中如同鬼哭一般。
束飞星听得他的叫喊,不由得心头一震,止步不发。
他只收到一个同门的救援信号,赶到时现场空无一人,尸体也无。他只道有一支小队被人截杀,却不知道是哪一只,也不知道有人被俘。
今天白天他还想用随身的传信筒联络其余同门,哪知道传信筒无故失效,这才只能作罢。
这林海广袤无垠,几十人在林中走散,又哪里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