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医院跑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做复健的同时渐渐认识了很多和她经历相似的人,对渐冻症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听医生说,渐冻症患者里只有10%是因为遗传原因,而剩下的90%是因为别的原因。
在此之前,林棠以为像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发病是非常不幸的一件事。
可见到了越来越多的渐冻症患者,林棠才知道比起自己这样的90%,那10%才是更不幸的人。
因为那10%意味着他的父母中的一个很可能死于渐冻症,而他的孩子也有很大的可能在未来罹患渐冻症。
患病越久,林棠便越庆幸,一年前放顾一凡自由让他和郑小米去美国。
如果她和顾一凡在更早的时候在一起,甚至有了孩子,那将是一场噩梦。
渐冻症患者在早期是不需要住院的,到了晚期不能自主呼吸必须要住院的时候,也就离死不远了。
在这医院的六楼,607房间住了四位晚期高位截瘫的渐冻症患者,其中有两位的气管已经切开,只能靠呼吸机呼吸,肺部感染呼吸衰竭是迟早的事。
一号病床是一个年轻的妈妈,生病前从事舞蹈工作,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刚刚上初中,一个孩子刚刚五岁。
一场感冒让她不能说话了,以为只是生了一场小病,没想到却是渐冻症。
对她来说死亡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了,她更怕两个孩子会在未来因为她的原因患病。
林棠每次来医院都会在这间病房呆上几个小时,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同时也为未来做好心理准备。
这位妈妈不能说话,家属在卫生间洗衣服,小儿子乖乖坐在妈妈的病床前,给妈妈读儿童绘本。
他年纪太小,只知道妈妈生病了不知道妈妈会死,一张脸圆嘟嘟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
坐在凳子上,脚挨不到地,两只小脚丫不停在空中晃荡,脸上没有一丝大人身上的愁苦。
他用自己童稚的声音,奶声奶气地读着绘本,是这个病房里最明亮的一抹色彩。
其中一本讲的是《鲸落》,林棠已经听过不下三四遍了。
讲的是鲸鱼死后的故事。
一鲸落,万物生。
一只鲸鱼死后,巨大的身体会变成许多生物的乐园,无数的生命会在它的身体里诞生、死去,直到很久以后它的□□完全腐化变成一具白骨,这只鲸鱼才算是真正死去。
林棠很喜欢这个故事,它给死亡赋予了一种宏大的凄美,让死亡不单只是一个可怕的象征。
林棠见过这个妈妈患病前跳舞的视频,身姿窈窕,动作优美流畅,像是精灵一样,整个人闪闪发光。
这个病是一点点把人的精神气吸光的,从彩色慢慢变成了灰色最后只剩下了灰烬。
二号病床患者家属和林棠还有些许关系。
女人已经年过中年,是林棠之前工作的学校的体育老师。
她丈夫也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不过好几年前因为这个病已经去世了,而现在住在医院的是她只有十九岁的儿子。
女人很沉默,显得格外苍老,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是她被苦难折磨的痕迹。
有些缘分真的很奇妙,三年前刚刚当上老师的时候,林棠曾经在路上看到过一位同学扶着墙一步步艰难地走向教室,现在想想应该就是这个孩子。
两年前学校还组织过一次捐款,那时候的林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自己会和这个需要捐助的孩子生同样的病。
那些生活中不曾在意的东西,如今想想便觉细思极恐。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命运的安排。
谁能想到这位体育老师的经历,竟不是四个家庭里最惨的一个。
三号病床的家属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这个奶奶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儿子,唯一的孙子也遗传了渐冻症,一辈子都在撑。
有些苦难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如果换成自己,林棠想她一定撑不过去。
这个老奶奶让林棠想起余华老师写的《活着》,你不用细究她的经历她这么多年承受了多少痛苦,因为她本身她这个人就是最触目惊心的存在。
四号病床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他从五岁就开始患病,一直坚持到现在。
他的父母因为他的病不堪重负,在很多年前已经离婚了。
小时候病情不严重的时候上过几年学,下半身瘫痪以后只能辍学回家。
那个被病魔早早禁锢在身体里的灵魂,从来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现在,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