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飞飞的冬至日,姜国历州西南李府。
在徐郎中为李和桢施针完毕后,李和桢说要一个人静静呆着,把他卧房里的母亲打发走了。李夫人本想陪着李和桢到最后一刻,但她自知自己的状态不足以支撑她接受最后时刻,忧心忡忡着离开了。
李和元去送徐郎中和徐问阶,李夫人又不想去祠堂看见那让她一肚子火的李和静,也不想一个人回房呆着,就在侍女陪同下,去了前厅。
前厅内,李老爷和李道长正在商议李和桢的后事安排。
“大哥,阿桢的棺椁去年就预备下了,上好的樯木,帮底厚实,封之密严,水浸不入。现在就停在我们道观,我一会儿就着人抬过来。”李道长,是李老爷的亲兄弟,因信奉道法,入了道门。
“好,此事就这么办吧。还要尽快拟定报信,向各亲眷报丧。至于丧服的制备,夫人,就麻烦你了。”李老爷看到踏入前厅的李夫人,顺口吩咐。
李夫人一怔,呜咽着应下了。寻了个空座坐下听二人继续交谈。
“大哥,还有一事。”李道长突然停下了话头,欲言又止。
李老爷和李夫人具是纳闷地望向李道长。
“有话就说。你跟我吞吞吐吐做什么。”李老爷皱眉。
“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阿桢还没娶妻……”李道长一边观察李老爷,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对啊,阿桢还没娶妻。我们阿桢真可怜,好好的人生都还没展开,就被这不长眼的老天给收了。我们阿桢做错了什么吗?没有!我们阿桢从小就乖乖的,从来没有顶撞过我,让做什么做什么。这么小的小孩让喝恁苦的中药,一句抱怨也无!李夫人感到更难受了。
“所以?”李夫人眼泛泪花哽咽道,“你提这么干什么?还嫌我们阿桢不够惨?”
李道长头微微往后一扬,表情无辜,道:“哎?嫂子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最好给阿桢办一桩冥婚。这样他在下头有人照顾,就不会对你们有怨气啊!而且这样一来,还能保我们李家家宅平安,富贵常在啊!”
“阿桢怎么会有怨气!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怎么会来戕害我们?”李夫人愤怒地皱起泪痕斑斑的脸。
“嫂子,这你就不懂了。人心还隔肚皮,何况还隔了阴阳呢!”李道长觉得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根本就没一点危机意识,整日价地只会哭哭啼啼悲春伤秋。是,那是你儿子,可你儿子死了以后就是鬼,鬼这种东西,你怎么可以按人的想法去揣摩它的行为?人的行为,你都不能尽数预测,何况是跟人完全不一样的鬼?
李夫人更愤怒了:“你是在说人话吗?阿桢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又辛辛苦苦养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就算他死了,他也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鬼!我们是虐待他了还是怎么的他了,就让他一个性子和顺的人平白无故死后成厉鬼,还要来跟我们讨债?讨得哪门子债?”
李道长正欲辩白几句,李老爷头痛地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抖了三抖,杯盖翻跳了一下,茶水溅泼出了几滴。
李老爷冷冷地扫了李道长和李夫人一眼。两人各自带着不甘心住了嘴。
“二弟,冥婚的事,你去办。”李老爷对李道长说道,“以防万一吧。”
***
李和桢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一轰。所以,也不是单纯为了什么担心他在下头没人照顾,是怕他会害他们?怕他会害他们失了富贵?
李和桢忽地笑出了声。
在场的人具克制着没有转头给李和桢一个注目礼。范择萝用余光瞄他,他脸上是淡淡的自嘲笑容,很快地,像是冰雪消融般消散成他惯有的疏懒神色。
***
“老爷,外头有个名叫细婆的婆子说要见您。”范家小厮阿平通传道。
“不认识,不见。”范老爷不满道,“你第一天当值吗?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不直接打发掉,还跑来问我?”
阿平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嗫喏着说:“老爷,她说她是西南李府上派来说媒的。”
西南李府?说媒?范择苇这小子是到了说媒的年纪。不对啊,哪有女方家来说媒的?是了,他家老大好像还没成亲。难道看上了阿萝?哎,不对不对,阿萝的病全城都知道了,不可能是为了他家老大和阿萝。而且他家小儿子不是年前去了吗?他家哪里还有谁要说媒?
左右闹不明白,又不好直接打发掉,不然人家还以为他范家把自己看成什么了不得的,范老爷吩咐道:“既如此,你带她进来。”
一个干瘦矮小的婆子笑容满面地进到前厅。见到范老爷先是做作地福了一福,打量范老爷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她有些着脑,但看在李府承诺会给的黄白之物的份上,她决定不跟范老爷计较。
范老爷冷眼等着她开口。
“给范老爷请安。婆子我叫细婆,今儿是帮西南李府来递个信,说个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