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师——,安老师——”他回头一看,是邻居袁婶家的闺女,他的眼里立刻喷出愤怒的火焰:“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我的一身清白竟好端端的让她给毁了。”走到跟前的花妞儿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安老师,是我牵累了你。我母亲把我管教得太严了,我就像一个将要破土而出的小芽,渴望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可她却总是恶狠狠地把我给按下去。我非常的孤独和寂寞,也很羡慕同龄人所拥有的自由和快乐,偶尔我也会说出自己的烦恼,这时,她就会对我歇斯底里地喊叫,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一切都是在她的监控中,我每半个月陪她回去看望一次瘫痪的姥姥。有一次,我找了一个头痛的借口想先回家看一会儿电视。路上顺便搭了一个便车,那个司机很健谈,我们很快就像熟人一样,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关爱我的人,我们就在一起了,没想到,我会怀孕,安老师,我给我母亲说了是那个司机干的,可她非要我说出他的名字、住址和工作单位,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就嫁祸到你身上,想趁机敲你一笔,听说她还多次到你们单位闹,我很生气,再也不愿意回那个家了。安老师,您义务给我补习功课,我们非但没有好好报答您,却让您受那么大委屈,请您再次接受我最诚意的道歉。”
“花妞儿,走吧。”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老者走过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两人向路边的一辆轿车走去。望着他们的背影,安芬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漆黑的一间出租小民房里,安芬仁又被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折磨醒了,他没有表,也搞不清此时是几点钟了,他扭亮了昏暗的灯,坐起来,靠在床头上,脑子开始了幻想,以此来减少一些痛苦。
“假如有一天,自己突然发大财了,拥有这么一大笔资金该怎么合理地使用?首先要建立一个救助失业的扶贫工程,为政府排忧解难,替所有失业人员安排一个适合他们的工作,我这个救世主还要站在高高的讲台上给他们训话:他们每个人的命运是和这个厂子紧密相联的,让他们个个都有主人翁的精神;其次,要让他们知道办厂的主要目地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快乐的家园,但这个美好的乐土决不允许天理不容的罪恶入门,如果谁胆敢把罪恶带进这个大家庭,我就把他驱逐出去,决不手软。我的职能就是保护弱小群体,我要让每个小家园中的父母和孩子手牵着手,开开心心地过好他们的小日子:男人做顶梁,女人奉献柔肠,纯真的孩子欢乐地把歌儿唱,让温暖的阳光天天都普照在这些和睦有着浓浓亲情的家园里。训话结束后,员工们欢呼着为他鼓掌,然后拿着他发给他们养家糊口的工资回家去了。”正当这个理想主义者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际而乐得眉开眼笑时,又一阵巨疼袭来,让他回到了现实,他低声□□着,这个精神富足却总是被生活所拖累的人,如今不仅救不了别人,自己却掉进深渊里呼喊救命,感到可悲又可怜的是没人能救他,自己也没有能力自救。“那些我刚才幻想中要拯救的群体,他们还都有个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或摆个地摊或做个苦力,可我能做什么呢?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没有任何的生存本事,怎能在社会上立足?”一直找不着工作,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他捂着疼痛的肚子,一股怨恨涌上心头:“这个该诅咒的肥婆娘,看你黑灯瞎火扯着嗓子叫喊,怪可怜的,满怀善心的把你剩余的食品全买下,让你早些收工,谁知道吃完以后就疼成这个样子。”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舍不得花钱去看病。他忽然想起来了,前几天,奔跑着找工作时,经常从这个小摊旁路过,看见了案板上不见底色的黑抹布。“那上面该沾了多少细菌啊,可自己的同情心一上来竟把这个重要细节给忘了,毫不犹豫地吞进了那么多脏东西,这个坏婆娘,为什么这么不讲卫生,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思考一下,这些病菌吃到肚里会有什么后果?刚才还幻想着怎么去拯救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却如此坑害我,真是让我雪上加霜。”忽然,他楞住了,一只硕大的老鼠正伏在他的被子上。“嘘——嘘——”他试图把它轰下去,可轰了半天,老鼠纹丝不动,一点儿都不惧怕。
“好你个大胆的老鼠,今天我和你比试比试,看谁怕谁。”他和老鼠比起了瞪眼,老鼠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瞪着他,看着它那毫不示弱的眼神,安芬仁心里倒有一些莫名的惧怕,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算了,我输了,你这只可怜的老鼠,我这寒舍是没有粮食的。也罢,你能跑到我这儿和饥饿的我作伴,那就证明我们是有缘份的,对了,我的枕头下还有一个烧饼,那是我明天的口粮,就分一半给你吃吧。”他把烧饼掰了一半扔到老鼠跟前:“吃吧,这是我的储备粮,吃完了就到别处去讨吧。如果我要是死了,千万不要把我吃了,给我留个全尸。咳,就是留个全尸又能怎样,不过是在火葬场烟囱里多冒一会儿烟,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随你的便吧,想吃那儿就吃那儿,只要能填饱你的肚子就行。”
极度的困倦让安芬仁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