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3)

昨夜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绿腰一夜未眠。

风是罪魁祸首,先把柴房门洞大开,又把信吹来,她正好捡起其中一封。

之前在姐姐家学了字,虽然学的不多,但那些最简单的用语已经掌握。严青托人写给严霁楼的信,也是家长里短,琐碎简朴,她一下就看了下去。

也就是这些字,让她对严家这对兄弟有了新的认识,熟悉之中多了陌生,陌生中又开始熟悉,就像撕去了旧的壳子,她这才发现,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他们对她,似乎也是一样。

这是一种常见的错觉:两个人在一起,情投意合,你侬我侬,便认为自己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实际上,全非如此,在遇到对方之前,他或者她早已经有过完整的人生,之后,那种没有共同经历过的从前,会慢慢长出触角来,变成性格的棱角,不断侵袭现在的生活,如果他们不能接受这种侵袭,总有一天,现在的生活也会分崩离析。

就像严青不知道,其实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当初嫁给他,带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为了挣一笔彩礼钱,给姐姐赎身。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的这桩姻缘,处处都有第三者的设计。

她刚开始嫁给严青,很冷淡,后来他一直对她体贴入微,她才慢慢试着接受他。

他送给她首饰衣袜,除此之外,爬上深山的大树,捧来一簇红彤彤的野果,或者是一个鸟窝,经过初一十五的集市,买来孩童的玩具,拨浪鼓或者棉花填充的假娃娃,每年春天在锅灶上大火煮熟豆子,放在她手心里,吸引新生的小羊羔,舔她的手心。

只是有时候,他的胆子未免显得太小,令她觉得诧异,比如他一个身高八尺力能抗鼎的大男人,怕打雷和闪电。

每逢打雷下雨,都需要她护着他,否则就不肯睡着。

看似示弱,实则是趁机成就好事,屡试不爽——其实她一开始并不愿意叫他碰她。

她今日读到旧信,才发现原来上面这些都出自严霁楼的手笔。

严青的这桩姻缘,从一开始的追求,到成亲,再到婚后,由最初的举案齐眉转化为之后的蜜里调油,都有他这个诸葛先生在背后出谋划策。

比如他曾经教给哥哥,叫他在打雷的暴雨天,伪装恐惧,以此获得她的垂怜。

这便是他打话本上看来的,只不过话本中,通常是女子所用,而且是用在情郎身上。

严霁楼自恃聪慧,看过的书是过目不忘,又常常能举一反三,此事关涉自己兄长的半生姻缘,因此表现得格外卖力。

后来,据他本性憨直的哥哥反馈,这招颇有成效。

所以,他受了鼓励,一连买来堆成山的野史话本,借鉴了许多更新奇的招数。

怪不得,绿腰阖上信封,心想,原来是这样。

上次,他在老屋的那一夜,她在这些信封里,拾到天师钟馗的牛皮剪影,这几乎是一个预示——

原来她和他哥哥两个人,都成了他手中的皮影小人,被吊着细细的丝线,在朦胧的灯光下,上演老旧的戏码。

-

大门吱呀一声,听见雨靴踩在水坑里的哒哒声,帘子被掀起,原来是九叔婆来串门。

雨后的天光一映,照出老太太的白鬓来。

“正忙啥呢?”

绿腰放下手边的绣花针,扶老太太到炕上坐了,一面带有歉意地笑道:“最近欠了好多工。”

九叔婆翻看她纳的手绢,“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绿腰说:“托您的福,前一段时间,接了很多婚嫁的绣活,可能是手练顺了。”九叔婆摸着上面的图案,“确实挺顺的,我看你这比画的也不差啥了。”

绿腰心里知情,这并不是假话,少年时她在裁缝铺,学会的是技艺,后来在姐姐家的那两个月,跟着画师学字练画,了解了用笔架构,配色原理,最后注入自己的理解,才是真正叫针线活了起来。

途中两个人说起三姑奶奶。

绿腰说:“听说三姑奶奶生前和您最要好,常来村里玩儿。”

九叔婆说她当初刚嫁过来,那年三姑奶奶正月回门,两个人才第一次遇见,就觉得投缘,她们一见如故,后面就经常凑在一起,直到有了儿孙,每年也还趁农闲时节,见上几面。

不知道又怎么说到严青和严霁楼头上。

九叔婆说三姑奶奶偏爱严霁楼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们那个爹呢,不喜欢小楼,村里的娃娃都是惯会看大人眼色的,也跟着欺负他,你三姑奶奶是个仁义的人,看不过眼,就经常出手,私底下也偏疼他一些。”

“难道是外面有了人?”她这样想,因为她自己那个爹就是如此,年青时在外面沾花惹草,连家也懒得回,她娘呢,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窝里横,经常拿她撒气,要不是他们一齐死了,恐怕连她的彩礼钱都到不了自己手里。

“那倒不是,之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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