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废弃厂房瞬间暗淡许多。只有进门处靠着从街上借来的光亮,稍微亮堂一些。
那个带头的高个子女孩,当了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人,把门给关上了。
领着大虎回去的路上,林晚殊给他也买了一份桑葚刨冰,他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边挂满了浅紫色冰碎。
自从见识过大虎在老织机上编织布匹的威风样子,晏传义心里就舒服踏实多了:俗话说会写诗的孩子不会砸玻璃。待大虎也像广言县稍微大些的孩子那样,“沉迷于”跟小伙伴们比试织布的本事,他肯定就不会再淘气了。
这条路越走到后面,刚才还簇拥在一起的小孩就越来越分散,有的一个人悄悄溜回自己家了,有的三俩成群跑进了更偏僻一些的巷子。
晏传义注意到,那个是孩子头儿的姑娘,回了桑葚加工厂里继续干活。
而那个传橘粉色衣裙的小丫头,走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那里的房屋矮小破败,跟大虎家的宅院相比,不知要差几个档次。在广言县这种地方,果然不能通过一个人的衣着,来判断一个人的家境。
只是小丫头目前还是不能感受到生活疾苦的年纪,她走回自己狭窄逼仄的小家时,依然带着一脸“老娘今晚是MVP”的爽朗笑意,打算回去与爹娘分享喜悦。
“大虎,你今天好厉害呀。你的本事,是在哪里学的啊?”
林晚殊蹲下身来,欣赏地看着憨憨的大虎,用衣袖角轻轻拭去他嘴角的浅紫色冰沙。
“我爹娘是广言县最优秀的织工!”大虎万分自豪,“我也是纺织天才,生来就会!那个橙胭,不过是靠着比我勤奋,个子比我高一些,力气比我大一些,才织得比我好。等我再长大一点,我肯定会超过她的。”
“哇?橙胭?是那个能织出紧实的布的小女孩吗?你说她比你勤奋,你是经常看见她练习吗?”
“对。她家有一台崭新的小织机,很适合我们小孩用,她经常织,已经可以挣钱了。”说起“小织机”,大虎就难掩自己的羡慕之情,可是一说起自己家,就十分不满意地叹了一口,“我娘买的那几台就都太大了,我加个丝都累死了,哪还能继续织布啊?要是我家也能有一台小织机,我肯定会比橙胭织得更好。”
“那目前谁是你们当中织布最厉害的呢?是橙胭?还是那个把布拿走的丫头?还是另外我们不知道的哪个谁?”
“就是橙胭第一,我第二!”大虎语气很是确定,“至于夏鸥,她爹娘是桑葚坊的管家,只会做桑葚糖,不会织布,连怎么往织机里加丝都不知道。”
一个连加丝都不会的小丫头,却能在一群织布小天才里面当头儿,还能获得处理他们劳动成果的权利而不被异议。晏传义和林晚殊一致认为,大虎口中的夏鸥,是个他日必成大器的可塑之才。
而夏鸥在小孩当中得到的尊重与认可,也侧面反映了广言县的这些织布大师,潜意识里是很希望、至少是很赞同,能有一个实力过硬的团队,来帮助他们让优质布匹获得理想利润的。
“大虎,你现在织布就很厉害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学那种高难度的刺绣呀?”林晚殊温柔牵着他的手,走在月光洒满、人群逐渐散去的街道上。
“等织布的本领,超过橙胭就学!”大虎士气高涨。
而晏传义,此时也在这个第一眼觉得十分讨厌的小男孩身上,找到了一种共同点——小子真不错,打小就有当卷王的潜质。快快长大,跟我一起卷。
有了这种共鸣,晏传义看他就觉得喜欢多了。
“晚殊,最近的天气,好像一直很好,”晏传义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璀璨的繁星,“不大可能下雨。韩姨娘走官道的话,是不是大概二十多日就可以到?那我们可以找一栋自己喜欢的房子了,提前收拾一下。等韩姨娘送钱来了,就买下它!”
“怎么?”林晚殊有点不好的预感,猛地靠近他,将声音压到最低,“传义兄,你这么不喜欢大虎吗?这么急着离开大虎家?如果你实在是受不了他的淘气,我们可以另租一个地方的……”
她努力不让走在前面的大虎听到半个字。
晏传义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这一笑起来,他脸上的肉就往两边走,轻轻碰到了离他超级近的林晚殊的太阳穴。
欸?
有点尴尬!晏传义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赶紧把头往旁边探一些。
“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