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甘黎微微抬目。
傅子策现如今已然被废,没入诏狱,而陆岁淮居于摄政王的高位,皇帝傅子显年幼,朝中大局皆由他一人掌握,可谓是权倾朝野。
她待在棠月阁里的这些时日,不是不想知道,已至当下的这般局面,陆岁淮会如何处置傅子策。
但她到底险些就成为了傅子策的妃子,关于这个,王府众人都是知晓的。
有这么一层微妙的关系在,她在王府里的身份始终较为特殊。
她不便于向身边的侍女询问此事,她们都是王府的人,是被陆岁淮指派来棠月阁服侍的,她们忠于的是陆岁淮,而不是她。
更是不便直接同陆岁淮打听,她清楚,他不会愿意从自己的口中,再听到有关于傅子策的任何事情。
但她曾听到过棠月阁院里的婢女们议论,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一些,陆岁淮眼下只是将傅子策拘于诏狱,还未作何处置。
甘黎知道,以陆岁淮眼下的脾性,大抵是不会放过傅子策。
然而,当下的情形,与彼时傅子策称帝,下令赐死陆岁淮时,还是有些许不同。
在陆岁淮未被景永帝认回前,傅子策是京中人人称赞的贤王,也是人们最为看好的储君人选。
景永帝一朝驾崩,方被封王的陆岁淮,却又被景永帝的心腹内侍袁顺指控弑君,因此,傅子策在那个时候即位,乃是顺理成章。
更何况,那时傅子策构陷陆岁淮弑君,尚且还有袁顺这个太过于令人信服的“人证”在。
可是现下,陆岁淮言明是傅子策与袁顺勾结弑君,栽赃自己,却是没有较为明确的证据的。
甘黎太过了解傅子策,知道他向来行事谨慎周密,是不会给有心之人留下任何痕迹的。
现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起初一口咬死是陆岁淮弑君的袁顺。
但傅子策又恰恰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如若不出她所料,袁顺想必早就已经被他暗中给灭了口。
那么,这唯一一条能够证明弑君的罪魁祸首是傅子策的线索,便也就断了。
不过是因为陆岁淮现今大权在握,而傅子策已成败局,朝中的大多数人才不敢对此有什么异议。
先前甘黎听婢女们谈论,傅子策往日的党羽已被陆岁淮清理了大半。
即使余下的一些与傅子策旧日交好的朝臣,目前为了自保,暂且不敢再多言,但有一个人,却绝不会在此时对傅子策坐视不管。
宣业侯,钟巍。
昔日钟巍将女儿嫁与傅子策之时,便已注定与傅子策绑在了一条船上。
傅子策是他的女婿,他自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傅子策沦落至此。
偏偏宣业侯钟巍,还与那些被处置了的废帝旧党有所不同,是个陆岁淮轻易动不得的人。
钟巍是两朝元老,在朝中德高望重,即使陆岁淮现今已是大祁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了,也得给这位宣业侯三分薄面。
因此,纵使陆岁淮有意取傅子策的性命,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来彻底堵住悠悠众口前,也暂时不会有所行动。
这一点,甘黎很清楚。
正思量着,她听见了陆岁淮同自己说话的声音。
“甘黎,依你之见,我是赐他毒酒好,还是匕首好?”
不等她开口,陆岁淮便又自顾自地接道:“还是毒酒更好一些,毕竟当初他想要杀我时,送来诏狱的也是毒酒。”
甘黎听着他的话,心惊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了他,“王爷……”
“甘黎,你应当明白,我要傅子策的命,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陆岁淮声音冷冽,“他如今在我手里,我自能有千百种方法,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诏狱里。”
她看着陆岁淮的神情,知道他并非是在唬自己。
从婢女的口中,她知晓他的手段与决断,他现今的狠戾,并不亚于当初的傅子策。
她相信,他方才说过的话,绝对能做得出来。
陆岁淮,是真的想要杀了傅子策。
甘黎不自觉地打了一个颤栗。
对于傅子策,她的情感一向太过复杂。
她曾经感激他,仰慕他,畏惧他,后来因着陆岁淮的缘故,却又难免有些怨恨他。
她恨傅子策一次次要将陆岁淮置于死地,恨他间接造成了姜宜的病故,恨他将自己与陆岁淮之间逼到了这个无法挽回的境地。
可就算是如此,她也仍是不希望他死。
不论六年前傅子策在扬州救下她,是不是怀揣着要用她来对付陆岁淮的目的,但的的确确是他,在她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施以了援助之手。
傅子策想要利用她来除去陆岁淮是真的,可他过去救她、帮她、护她,以及那将近五年里的相伴,亦是真的。
于她而言,傅子策始终都于她有恩。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