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枕的预料非常之准确,花铃好像突然醒悟了一般,早上起来先读书,道经她有许多读不懂,可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倒是囫囵能记下几篇。
读完了便练字,她对着师兄写过的字早练晚练,拽着一根笔头,颇有几分狠下苦心的意思。
七师兄对这样的花铃很是不解,一天花铃饿着肚子去找吃的,七师兄给她留了两个玉米烙饼,大大的一张饼,金黄灿烂,香甜绵软。
花铃吃着吃着,忽然冒出一句,“这个饼,好像太阳啊。”
她是个话不多的小丫头,偶尔会冒出几句孩子气的嘀咕,老七听了,顿觉得还是那个熟悉的师妹。
一个人的性子不会突然大变,除非是受了什么刺激。老七希望花铃能和寻常的孩子一般长大,他总觉得师妹小,所以不忍心让她干活。
花铃慢吞吞吃饼,吃着吃着,脑子里闪过一句话,“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这句话很好记,可她似懂非懂,并不明白什么意思。
她想去问问师兄,然而吃完了饼,也没找到师兄在哪里。
问七师兄,说是师兄和陆师兄上山了。
上次唐枕受了伤,观内竟然没有几样药物,是以他不得不叫老七去药店买些伤药回来。现下正是春夏之交,适宜上山踏青,顺带能摘点逢时而生的药草。
是以他便叫了老五,和他一同上山去。
师兄看她读书认真,遂没有叫她。可花铃比起读书,当然更想和师兄一起去采药。她酸溜溜地想,师兄好像不太喜欢她了。
这念头让她失落,又翻开经书,只见上面写道:“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即著万物。……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一叠字不知为何忽然分分明明,如世外钟鼓,当头敲来。她一时惊住,仿佛被说中了利害。
然而一颗心时动时荡,总也不得休止,乃是天生便带来的。她怕她惧,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只希望待在一方小天地里苟且偷生,她的心如何能够清净?
翻书的手指蓦然顿住,心里像悄然冒出了一丝炉火,满是紧张焦灼。
她觉得真道离自己十万八千里,人道亦是难修难持。闷在桌上,竟然觉得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让她痛苦的事却不止这一桩。
师兄是和陆师兄一道去采药的,可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还多了两个身影。
有一道她有印象,便是那个妙姑娘。
说来也是缘分,陆午原先是五仙观中人,那五仙观离此地不远,是个颇为隐秘不为外人所知的小观。
观中主持是个女子,这个女子便是陆午的师姐了。
约莫十几年前,陆午的师姐忽然登门把陆午送了过来,说自己有难,求木真人收留她的师弟。
大约三年后,妙姑娘回来,见陆午在观中与其他弟子相处得不错,又想自己观中皆是女徒,便也顺其自然让他留在了这里。
这次陆午和师兄上山采药,巧也居然和妙姑娘碰上了。
妙姑娘带了一个女弟子,这女弟子穿素青衣,不过和妙姑娘不一样,看起来不似道姑,余鸣见她妆容精美,眉眼生波,立时拂了拂手上的鸡皮疙瘩。
“没想到今日能偶遇道长,我和檀烟便来相扰了。”
一道颇为动听的声音响起,妙姑娘说着话,目光微动,像是注意到了听见动静出来的花铃。
“咦”了一声,妙姑娘问道,“这位是小师妹?”
花铃站在一丛绣球花边,定了定神,两只大眼睛泛出一点幽深的颜色。双眸中似闪过茫然的光。
陆午连忙为师姐介绍,“师姐,小师妹叫花铃。”
妙姑娘常年清修,因而虽然是陆午的师姐,但看起来却只比陆午大上几岁,她容貌清秀,目光柔和,乃是一个气质脱俗的女修。
忍不住看向师兄,师兄放下了竹篮,那竹篮里头是一些花铃认不出的草药。
师兄说,“都进来吧。”
庙中偏僻,寻常没有几个挂单的同门,妙姑娘虽是一位女修,然而潜心修炼,道心坚韧,是以她来观里,师兄对她倒是很客气。
这点余鸣也知道,所以上次妙姑娘上门和师兄论经,他听不懂便出了外头。
不过檀烟他是第一次见,他觉得檀烟眼光乱转,看起来全然不像个坤道。
花铃听到师兄说了那句话便踱到了一边,她本来有个问题想问师兄的,可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忘了自己要问的话。
胸口上挂着一只新的平安符,花铃坐在一个角落,默默把平安符从衣领里掏出来。正是发呆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是什么,给我看看。”
一只细长尖尖的手伸了过来,眼见就要摸到花铃身前,她闪开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