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梦见呢?你且等罢,待回九江州,也算完成她其一心愿,彼时她自会来,你有什么话想与她说,尽管告诉我便是,我自为将军传达。”
说罢,她不经意微微仰头抬眸,眸中水汽尽数暴露于月光之下。
谢承煜眼底蓄满嘲意,嘴角那抹笑像是冬日里一抹氤氲雾气,带着丝丝寒意。她一介外人,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他与她说话,要靠一个外人。
这些深埋心间的话,在她面前都不曾说得出口,如今要说给一个外人。
荒谬至极。
“她若真入了你梦,告诉她……”谢承煜声音很轻,如这空中飘渺的萤火,“那些话,我想亲口与她说。”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所以,午夜梦回,可否让我再瞧瞧你,哪怕就一眼,因为我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
次日,一行人早早启程,一路快马加鞭,行至晌午,终是到了九江州一带。
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儿时就一直存在的破旧寺庙,小时候那些生涩难懂的乡愁之情,如今,她倒也体会一二了。
安置好余下的随从,许是觉着江柳钦一个女儿家与军营中的五大三粗大老爷们住在一个地方于理不合,谢承煜带着她去了谢家老宅。
直至街巷的尽头,坐落着的宅子,昔日热闹温馨的家,如今冷清又萧瑟。唯一不曾变过的,是宅门前牌匾上赫然临立的“谢”字。
多年以后重逢故地,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无力之感。
她愣愣站在那里许久,一直盯着那块牌匾久久不肯离开。直到面前的年轻男子不耐的转身,对她催促道:“傻站着干嘛!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请你?”
她才回过神来,眼前熟悉的人站在熟悉的地方,与梦中模糊的场景渐渐重合,分毫不差。
江柳钦霎时眼眶通红,泪水夺眶而出。
谢家老宅内很是整洁,谢承煜常年征战在外,只有过节之时回来上几炷香,待上几日,虽然他不常在,可一年四季,春去秋来,他总会雇人洒扫庭除。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家。
他为江柳钦安置了一间简洁的客房,她的东西很少,随便整理一番就住了进去。谢承煜安置好她便动身去了军营,留她一人在谢府。
谢府仆人丫鬟很少,像是当年遣散之后就不曾招纳过一般,江柳钦收拾完后在府院里闲逛,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
行至谢母谢父的房间时,她站在门前停留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推门而进。屋内一如既往的整洁,坐具上被褥的绣花不是如今名门最爱的样式,被洗的很旧,却很干净,仿佛一直有人住在这里一般。
谢母生前最喜一人坐在靠窗柩的书案旁,独自默默地画山画水,母亲生性好静,她却生性好动,弄花弄草,女红琴棋,她统统不喜,下人们只道,谢府二小姐成日搭着弯弓,将府内靶子射穿一个又一个,当真是随了将军。
那时,一手好箭术,是她最为之得意洋洋的本领。
只不过后来,宫里的妃子只知道后宫之主下得一番好棋,弹得一手妙琴,能常伴君主于侧,为其解乏疏忧。
江柳钦坐在书案旁,案上一尘不染,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她记得这书案是当初父亲亲自花了好一番精力请有名的工匠打造,结构精细,内侧还设计了一个暗柜。
她指尖触碰案侧上的按钮,打开了那个暗柜,里面放着一个长长的匣子。
江柳钦拿了出来,里面放着一些谢母生前亲手画的画卷,被人整齐地叠放于一起。画纸上还残留着丝丝墨香,她一张一张看着,鼻尖微微发酸。
翻到最底部,她看到了一张旧得发黄的宣纸,纸上写着:
吾儿近可安好?近来魇频觉轻,终是思及往事,心有不安。府中一切安好,深墙之内不比家中,切记谨言慎行,汝生性善动,但可知一宫之主,在其位者担其责,勿无德之端以落小人口舌……
这是一封无比寻常的家书,一位母亲思念女儿所写的家书,纸上残留着斑斑血痕,最后几字歪曲不堪,被血迹晕染得已然发黑。
家书还未完成,思念挂劳之情还未遥寄于深宫之中,府门被猛烈踹开,泱泱军卫赫然闯入府邸,他们带着圣旨,居高临下。
指挥官便如此轻而易举挥手下令,昔日欢声笑语的谢府转瞬成了一座血流成河的炼狱。
谢夫人死时还紧紧握着一支笔,家书还未完成,她挣扎地爬起来,抓起笔最后留下那几字:望吾儿定要平安。
军卫瞧见还有活口,又向她刺了一刀,大口大口的血从口鼻涌出,遮盖了那几字。
她伏在地上,抬眼望向窗前的天,不由得向上苍祈求,我谢家几世功德无数,她不求别的,但求上天啊,一定要好好善待她的孩儿。
然后的然后,谢夫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江柳钦牢牢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