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枂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是知道,兴许他刚刚的话真的错了,该斥,那陆阁老也不能拿阉人身份去羞辱人啊。
看着她真的一副难过的模样,赵朗辞走前来,纳罕道:“殿下现在越来越会拉拢人心了,可殿下也此言差矣啊,臣虽然手握重权,却的的确确如阁老所言,是最低贱的阉奴啊。”
“奸阉弄权,不是人人得而诛之么?殿下不该替臣难过,这是不对的啊。”他笑。
“那许是掌印当时是替本宫说话的,却被阁老责骂,本宫心里难受吧。”她低着头,声音已经有些瓮瓮的了。
他又笑:“殿下知道什么是谗言惑主吗?臣这样的阉奴,最是擅长了。殿下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突然文质彬彬地跪伏在她面前,用手托起她的裙摆,轻轻拭掉裙上的灰土,
“因为,殿下如今是手执监国大权的摄政长公主啊,臣这样的人,本就不是个完整的人,必须仰仗着主子的怜悯,从主子手指缝里漏下一些恩惠来活命的啊...”
“所以,不当个谄媚小人说好听的话讨好殿下,怎么行呢?”他的笑颠倒众生,清尘脱俗,抬头掀起凤眸仰视她时,倒更似她在仰视他一般。
昕枂知道一些他的过往,却不是完全了解,知道他曾中过状元,差点成为内阁选定的人才,可他此时却不得不跪伏在最低贱的烂泥里,朝每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俯首称奴,哪怕他努力攀到高处,仍不可避免遭世人唾骂,随便一个人都能骂他是阉人,都能高他一头,把他踩进泥地里。
她今日本来还想找陆阁老问上次她要问的问题,但因为看见他被斥为“阉人”后,眼神变晦暗,卑屈地跪下请罪,心里难受,遂都忘记了这回事。
“掌印...”昕枂一抹泪,“掌印你好好教本宫,本宫一定认真学习,等学成后,本宫保护你,再也不让人随随便便侮辱你。”
“好,那臣先谢过殿下了。”赵朗辞笑道。
送她回麟趾宫,冯玉安一直跟在他身后。
“掌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笑,是遇到什么事那么高兴?”
赵朗辞看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宫殿,勾心斗角的重檐,笑声越发放肆。
“像个笨蛋,真好笑。”他笑着擦掉泪水。
“行事那样笨拙,偏还以为自己能骗过别人,不过她说要保护咱家那一句,说得倒是情真意切,还挺有天赋的。不过啊,谁不知道她在讨好呢?真好笑!”
他嘴里虽然那样说着,但眼眸已经弯成新月,嘴角咧开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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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任了教导长公主一职后,赵掌印也没敷衍,遣人来通知,当天晚上要开始授课辅导。
这可把紫衣给急坏了。
因为授课时会间或穿插同当朝政事有关的内容,麟趾宫的宫人都不得入内伺候,避免旁听,公主殿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紫衣生怕奸阉会对公主做什么,毕竟上回二人独处后,赵掌印出来时身上衣裳都是破的。
公主殿下从没对她提起那天二人在大殿中的事,事后她却用近乎绝望的表情问她“能不能嫁给太监”这样的话。
如果不是赵掌印对她做了什么毁她清白的事,公主殿下又岂会如此心念俱灰问出这样的问题?
于是,紫衣擦了把泪,将怀里抱着的一堆匕首,分散着藏好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紫衣,你在藏什么?”昕枂好奇地走来。
紫衣不愿被主子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侧身对着她,隐忍到极致双肩变得颤抖,声音微带哽咽:“殿下你为天下大义牺牲自己清白,奴婢却不可以眼睁睁看你受折辱,这是奴婢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昕枂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能不能先把这些东西收好,一会赵掌印就要来...”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起掌印来到的通报声。
紫衣赶紧将最后几把匕首一气儿倒进床褥底下,擦干泪水出去。
赵朗辞走至中殿处。
“掌印来了。”昕枂高兴地迎了过去。
因为知道晚上要见他,昕枂特意换了一套崭新的水红色裙子,妆容也好生捯饬过,见他来了,特意走路小碎步,温婉优雅起来。
赵朗辞环视了一周,见食案上还有饭菜未撤,“殿下还没用膳?”
“本宫刚才在看《资治通鉴》,不想受到打扰所以让她们先备着,等掌印来了一块吃,掌印你用膳了没?”
看着她嫣然烂漫的笑,赵朗辞刚想开口又突然顿住,随后又笑开:“那就陪殿下吃一点儿。”
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来辅导她,是因为每□□中的折子处理完、两厂以及镇抚司的工作做完就大概是这个时间,期间他时常忙得没空正经吃饭,最多只能草草吃一个馍顶饿,然后再接着做事。
“这是盐水鸭、清蒸糟鱼、蒸山药、小馄饨和小葱拌豆腐。”昕枂欣喜地给他介绍着,并且开始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