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的碎裂声犹在蔓延,模糊了视野。
遥辞伸出手抚摸眼前光景,却触之不及,她始终只是在迷镜的另一端隐隐而窥,无法触碰,更无力改变什么。
羯母们一如陈元诜记忆中起身,走进深不见底的廊道,走向后来众人皆知的结局。
眼前那条看似通达的路,并没有抵达救赎,而是无可挽回的垂毙。
必须在这里唤醒他。
“陈元诜。”
遥辞唤道。
她伸手抵向无形的屏障,觉得陈元诜就在眼前手边。那样单薄的肩膂,远不及现在能顶天立地,还只是最瘦弱,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在恁遥恁远的彼端窥探,看他踏过满地残缺,像一缕游丝在泪湿的雾气里低回,转眼就会消逝。
人群裹挟着他向前,母亲的身体倒在身后,两道围去的人群淹没了他,逐渐看不清了,遥辞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头。
一个在梦里都会喊是自己错了的人,或许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
“陈元诜!”
你可以回头。
遥辞追到了水镜边缘,看清路的尽头是一片荒废的虚无,她仅能止步于此。
水镜的裂痕随着她的敲打愈加细密,千千万万个倒影映着千千万万的她,龟裂的中心凝聚成一个阴森森的黑洞,屏障却还坚韧不破。
寒潮涌出,来势如压。遥辞环紧手臂靠近镜面,向沉沉的黑暗中望去,哭声、鼾声、笑声,话语声层层相围,像一场混乱又孤独的梦,呼而无应,问而无答。
原来这样的痛苦才是第一层。
遥辞循着裂隙张望,踮高后伏低,哪怕景象近在咫尺,却怎么都不能触及。
碎镜在空间里舒展来回,沉甸甸的寒气覆盖到了膝下,遥辞垂眸呼出一口气,白雾飘出不远便凝固,透着刺骨的苦寒色。
冻结的镜片在颊边沉沉浮浮,她有所感应,伸手握住一个,反手刺进裂隙之中,卯足力气扳动,直到全身都颤抖。
“陈元诜!醒过来!”
“别再往前了!”
遥辞没有松手,喘息不已。
匆匆穿行的人群仍在序然前进,可两道忽然相互错臂而过,渐渐留出一个身影,陈元诜像是听到了什么,步伐放缓,慢慢停了下来。
“陈元诜。”
回头吧。
我在等着。
陈元诜疑惑地回身。
遥辞折断镜片,暖意烘面而来,缝隙的另一端射进微芒,她当即伸出手,并不抱期待地倾身向前,却仿若切切实实抓住了他的腕际。
来不及多做思考,她狠力向后一拉,把他紧紧抱进了怀里,两肩相抵的一刻,周遭一切都消失,只剩彼此狂乱的心跳,遥辞承诺道:
“我带你走。”
心脏重重地跳动两下,遥辞好像听到了他的回答。
周身景象急剧变化,撤去满地碎片,露出慎灵境的天地皆白浑然一体。
腕际的触感消失,遥辞眼前景象定格,她率先伸出右手撑地,动起来的却是左手。她很快反应过来,方才与东方岐所处乃是慎灵境的正面,而现在身处灵境反面,事物是相反的。
陈元诜还没有彻底醒来。
侧目望去,神剑横在他膝头,铿铿然嗡鸣着,陈元诜定身盘坐,两手分握剑身,犹在拼力压制剑心。
两人之间有一些距离,遥辞顺拐起步,跌跌撞撞跑去,只是堪堪靠近,便觉得冷极了。
剑身涔涔向外涌出剑气,劲力骤然而来,凛凛之中夹带森寒,让人肃然而惧。
他握剑的掌心结出一层薄冰,与剑身圆刃粘连在一起,指节冻得通红,身上也冷冰冰了,还握得那样紧。
“陈元诜,松开吧。”
遥辞走至一侧跪伏下身,视线从皴裂的手背移到他眉宇之间,看不透这张年轻的面孔下究竟还藏了多少心事。
她伸手揩去他眼睫上白霜,觉得他冷透了,便将手掌贴在他面颊上,直到掌心跟着凉透,只得低头附耳到他胸前去听心潮起伏。
他太冷了。
遥辞怔忡垂眸,剥开他衣襟,竖起手掌拢在他心口,另一手也放在神剑上,用力扣住与他较力,向后拉扯着。
“放手,陈元诜,可以放开了。”
冰屑尽数抖落,灵境边际静水忽断忽续。
神剑不住地颤动,陈元诜找回一些知觉,他神情隐忍,手臂青筋凸起,“……师姐。”
他哑声道:“我控制不了,离我远些。”
遥辞早就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慎灵境中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再远也能受到波及。
她坚定地压腕按住剑身,感觉陈元诜身体不再那么冰冷,低头抵在他身前,淡淡道:“我已经离得你这么近,说什么都晚了。”
陈元诜缓缓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