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到真的躺下了,两人的脑海里却反复回忆着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得知赫月王驾光临,每座城的百姓都夹道欢迎,他们虽然饿得有些瘦了但精神却很好,崇敬地望着给他们带来新希望的君主,山呼着万岁。
被百姓所爱戴,岳双乾和罗烨本来应该感到欣喜的。
可百姓口中讲述的苦难却在心中沉甸甸地压着。他们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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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昭爔,你家的温泉真不错!”
岳双乾一连昏睡了一日两夜,醒来后昭爔带他去了府中后院的温泉池解乏。当初建府选址的时候,她就很是喜欢这一处泉眼。说来也奇了,曜阳国大旱一年多,外头赤地千里,唯有日华郡还有些活水,府中温泉也没有干涸。
昭爔认为是此地气候多雨,土壤本就肥沃的缘故。
“大王喜欢就好,恕臣拿不出更多的东西来招待您了……”昭爔有点发愁。
岳双乾睡了这么久肯定很饿,他喜欢吃肉,但是曜阳国过了一个难熬的冬天,别说肉了,就连树皮野草都被吃没了。现在的饮食都来自军中,但他肯定是吃不惯的吧。
要不……她寻思着,不知道山上还能不能猎到什么,或者从军中杀两匹驮马来?
岳双乾拉开门。他赤着脚,衣服松垮,没系腰带,湿漉漉的头发上盖了块布巾,浑身冒着热气出现在昭爔面前:“我洗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哎哟,大王,天还凉呢,您这样会受风寒的!”范公公连忙上前抓起布巾给岳双乾擦头发。从小就生活在宫中的内侍早就精通察言观色,他刚才只看昭爔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上将军也不必为膳食担忧,方才已经吩咐过厨房了,此刻应该已经可以在前厅用膳了。”
“做好了?”昭爔十分意外,但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人各有所长,在这方面,她肯定是不如范公公周到的。
前厅里,用来充当书案的是昭爔和裴翀临时削出来的几块大石头,坐席是剑兰从自己的郡守府拿来的,炭盆是洗脸用的铜盆,就这么东拼西凑地摆了上来。
再看看那膳食:一碗清粥,一盘野菜,两张巴掌大的胡饼,配上一鼎飘着薄薄一层油的肉羹,一看就是大锅熬的,而且……昭爔耸耸鼻子,还是军中的那种大锅。因为军中难得吃到荤腥,基本上得到了什么肉都不管不顾地扔进去炖,所以味道上就有些一言难尽。
岳双乾却丝毫不在意,他又恢复了活力,席地一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剑兰送来了两坛子酒,他捧起陶碗一饮而尽,双眼放光:“在日华郡喝本地产的美酒果然不一样,就这一口就值了!”
昭爔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如果是以前的武燿侯府,必不会让岳双乾受这样的委屈。她会用郡内最好的肉和酒来招待他,她会让他用上好的银丝碳,用名贵的漆器,用玉盏和金箸,明珠为灯,锦缎当被,虎皮做裘。
这个为了救助敌国百姓,拿出整整四千万石粮食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君王,自己却只能用这些寒酸的工具,吃这些寡淡无味的东西……
她当初还说万死难报他的厚恩。可如今就是这样报答的?
“大王,臣……”
“欸,昭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岳双乾粲然一笑,“先吃吧,吃完再说。”
昭爔只得点点头。裴翀见了,虽然没说话,但心里已经在默默盘算起攻破昊阳宫以后,一定要从宫里把昭爔以前的东西都搬回来。
膳食不多,众人吃得也快,等石案上的东西撤了下去,范公公就呈上了一份帛书。这就是司伯嵩写的那份割让城池以求和的国书,岳双乾拿给昭爔和裴翀看了看,询问道: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昭爔、裴翀,我该接受他的求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