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爔流着泪睡着了,裴翀把她抱回榻上。趁她睡着,借着微微的灯火,他才仔细端详起昭爔的模样。
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安静的她,看到脸上没有汗水尘土和鲜血的她。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鬼使神差地,裴翀伸手擦去了,指腹划过她的脸,属于女子独特的肌肤触感传来,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像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
耳根莫名有些热,裴翀小心地蹲下身来。虽然昭爔饿了两个月有些瘦得脱相,但他记得她本来的样子。她长得其实很好看,只是不打扮罢了。而且曜阳国赤红色的军衣真的很适合她,再搭配金甲,在充斥着沉重与绝望的黯淡战场上,只有她如太阳般明亮。赫月国倒是少见如此亮眼的颜色,军衣乃是黑衣银甲,若说红衣,似乎也只有成亲的时候会……
想到这里裴翀猛然停住。不知是不是夏季密闭的屋子里有些闷热,他感觉整张脸都有些发烫。他在心里暗骂温伯,都怪他白天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昭爔的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裴翀推开窗,让清凉的夜风吹进屋子,也吹熄了灯火。裴翀给她轻轻擦了擦汗:“如果你有什么不能在人前表露出的情绪,都可以与我说。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知己吗?只是下次……不要再把我错认成旁人了。”
裴翀离开房间,轻轻阖上了门,昭爔却睁开了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一声。想不到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那双手,还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只是,关于不要再把他错认成旁人这件事……
昭爔蓦地红了脸。她刚才是真的醉了,也是真的看错了。但是哭过之后就渐渐清醒过来了。现在她也不知该恨自己醒酒太快而感到尴尬,还是该庆幸自己醒酒太快而没有尴尬太久,但她有些意外的是,裴翀竟然并没有排斥。
她的痛苦……他愿意听。
昭爔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轻轻的:“裴翀……”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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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昭爔还是不到卯时便起,和裴翀在院子里切磋起来,你来我往一个时辰还未分胜负,倒是温伯起床后看到昭爔还穿着那身破衣服做这样大的动作,赶紧强行叫停了两人。
“昭将军,一会儿裁缝就来了,您先到前厅用早膳吧。”温伯挥开了院中观战的小厮们,又瞧了昭爔一眼,见她确实没有因为衣服坏了而怪罪裴翀,想来昨晚裴翀应该确实是没做什么,才松了口气。
用过早膳后不到半个时辰,裁缝便带着好几车布料赶来了。薄的厚的不薄不厚的、蚕丝的葛麻的布的棉的、黑的白的五颜六色的……整整齐齐摆满了前厅。昭爔被这大阵仗弄得目瞪口呆,以前这些事她没有操心过,现在让她来选料子,她哪里懂啊?
于是只得挨个摸摸手感,看哪个和自己平时穿的料子比较相似了。但也没想到这一模,又觉得都像,也都不像,她有些犹豫,直到摸到一匹黑色的料子。
“是这个!”昭爔把布匹捧起来,“这个料子的手感很特殊,非常柔韧,连练武时的磕碰都不会刮坏,做成衣服冬暖夏凉。父亲一直都让府里的人为我采购这个料子做衣服。没想到赫月国也有!”她有些怀念地细细抚摸,“而且这么好的料子价格也才中等,真难得。”
裁缝笑道:“贵人真是好眼光,如此料子,便是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最好的。而就这一匹,价值便要五十金呢。贵人方才说如此价格只算中等,想必您定是出手阔绰。”
昭爔闻言愣住:“一匹五十金?你莫不是在诓我?父亲以前与我说过这料子一匹也就三百刀币罢了。”
裁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贵人莫要说笑,便是杀价也没有如此这般的。此乃天蚕丝绸,即便是它的原产国曜阳国,一年也才产出不到四十匹,几乎一半都供王室所用,在曜阳国市面上一匹也要卖到四十七八金,物以稀为贵,您方才也说了它的诸多好处,所以自然是价值不菲了。”
昭爔难以置信地看向温伯,温伯也点点头:“这位裁缝来自天玥城内最大的成衣铺,故而店内才会有天蚕丝绸。它的确价值不菲。”
原来一匹竟要五十金……可为什么父亲从前对我说它只要三百刀币啊?昭爔的手微微颤抖着。她记起了最初穿这料子做的衣服,正是她刚刚认林震州为义父的时候。
当时,司子瑜和林震州只想把最好的都给昭爔,但又怕她会不敢接受贵重之物,所以每次林震州从宫里宫外拿回天蚕丝绸,都说是用三百刀币买的,让昭爔穿着安心。他们总记着那年初见时小丫头那惶恐至极的模样,所以即使后来她自己挣得了赫赫功名,他们也一直没有戳破,就这样默默守护了她许多年。
昭爔眼眶发热。手里的天蚕丝绸来自曜阳国,手感是那般熟悉,不得不令她想起很多温暖的过往。她多想要留下这匹丝绸,但是她哪里能花别人家那么多钱,只能不舍地放下,转而去拿别的:“我、我还是再看看……”
“就要这个了,”裴翀打断昭爔,拿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