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桐默了一会儿,说:“家里还有酒吗?”当下七八点的时间,吃饭时李望也问她,她不喝。转而让游星去超市买一打啤酒。
游星向来不爱喝啤酒,“怎么会没有,紧你喝,我不心疼!”
游星回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奔酒柜找酒,许久没回,但家中一尘不染。她自打去了县城,阿姨就被叫去游厉家,偶尔过来打扫。
她朝沙发上的人抬下巴:“要不要点下酒菜,五十三度纯喝?”
“纯喝!”
游星不忍再明知故问‘怎么了’三个字,两人心照不宣。
夏知桐调了个热播剧当背景音,随后打电话给保姆问儿子的情况,确定儿子有乖乖吃饭,跟儿子视频软言几句,并向保姆安排好事情,最后一句是:“今晚没有要紧事,自己能解决就不要打电话给我。辰辰辛苦你了。”
在所有琐事安排好后,她开了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饮尽。
游星翕动嘴唇,劝阻的话语到嘴边成了笑骂:“喝酒只给自己倒,不厚道!”
夏知桐立马给她的杯子倒满,“喝,今天怎么得陪我喝到天亮。”
“你那酒量,就是个小趴菜。哪回不是我才漱口,你就倒下了。还喝到天亮,我赌十杯!”
夏知桐不服气了,“如果第十一杯,我还没倒下,你怎么办?”赌注才是赌约的刺激所在。
“许你一个愿望!”随口起的赌约,游星怎知赌什么。
两人拿起酒杯开始数起来,第一杯.......第二杯......第三杯........是比赛冲刺时,两人越喝越急,到十二杯时,夏知桐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眼泪从眼角渗出。
游星为她顺背,“喝那么急干什么,又不是比速度。”
夏知桐还没顺过来气,拼命咳,泪从脸侧滑下。她倒在游星的腿上,终于顺了过来。但眼泪却像是被开上就合不拢了,她没声儿,眼睛无焦点,热泪从脸上滑过落在游星的腿上,像灼烫一般。游星拨开她脸上的发,轻轻抚摸她的头。
游星别开脸,怕再看着她,自己也落泪。
“我赢了游星,你说的许我一个愿望。”夏知桐的鼻音很重。
“嗯,你说。”
“陪我去阳玉。”
游星不知道她用了多久下的决定,那种坚定地像赴死的心情。
“好。”
沉默中,只有电视中人物对话。
夏知桐点的热播剧,是家长里短的都市剧。
女精英嗅到男友出轨的嫌疑,情绪冷静地和男友对峙,男友顾左右而言他。女精英问出轨次数,男友狡辩缘由,辩两人社会地位的差异,辩自卑,辩爱意,辩陪伴。在他眼里,自己是情有可原,自己没错。
女精英仍旧那一句:出轨多长时间了?
游星听得糟心,伸手够来遥控关了电视。“什么破电视。”
“你是怎么知道的?”夏知桐还是问了出来。
游星沉吟不语,客厅的空寂装载满满的悲戚,激荡。
她回忆那日看到狗男女,那通让夏知桐起疑的电话,她的纠结与矛盾,最后她委托侦探插手将证据整理。
这一次再提,她的语气平静许多。她怕,她的情绪会像引起雪崩的咳嗽声,蝴蝶效应前的最后次振翅。
她从未见过夏知桐这般,破碎,脆弱。
“你……怎么知道是我寄的照片?”游星知道瞒不住,但她没想到是没有问句的笃定。
夏知桐苦笑,“除了你,还有谁会管别人的闲事?”
“不是闲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一本正经,想让夏知桐感受在她心中的重量。
夏知桐双眼通红,坐起身拿起酒杯。
在收到照片后,她整个人是麻的,以前有过猜忌设想,有心理准备,但在真正看到枕边人和年轻貌美人在车里深情拥吻的视频,她的手控制不住颤抖。
脑海里像被投放了一个原子弹,巨大的蘑菇云上空腾升。
她将自己关在房门坐在床边整整一宿。没有酒精的麻醉,没有眼泪,沉默麻木地坐着。
胡思乱想一整夜,皆是他们从大学到结婚到孩子出生的一切琐碎,是陈之侨深情的眼神和贴心的行为,他曾信誓旦旦地许诺夏知桐幸福未来,他诚恳在父母面前求二老将女儿交给他。
是夏知桐执意要与他在一起而被父母扇的耳光,是父母的苦心劝解到妥协。产房内陈之侨紧握她的手,在高铁站陈之侨拖行李去阳玉时,小儿懵懂哭声。到后来,冷漠,争吵,冷战,和好.........
两人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她是坐在电影院看默剧的唯一观众。
无论她的生活是怎样的土崩瓦解,地崩山摧,她仍要在小孩撕心裂肺哭泣时轻声哄他,仍要收拾体面踩点到校上班,这是成年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