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川应声,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
卓清绾听他如此敷衍的回答,以为他不信自己,急于证明似地说:“真的,我可不是个娇气的人。我会做很多事情,簪花、刺绣、点茶...尤其擅长做糕点,有回我做了点心让兄长们拿去营中的将士们分,他们不仅喜欢吃,还夸我的手艺是天下一绝。”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突地想起来四皇子会的也不少。
他因生母的罪过一并被罚没到别宫,宫中的太监和婢子们都是见人下菜碟的货色,想必他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艰难。
竹苑这巴掌大点的地方,走两圈就没新鲜感了,唯一敢来陪他谈天说地的六皇子也在外征战多年,他在此处几年如一日的守着竹林,外头的热闹和变故统统与他无关,该有多孤寂。她的突然闯入兴许是给他平淡无奇的人生增添了一抹趣味,如同她被母亲关在家里日日学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只盼着父兄回来带着她去寻些乐趣。
思及此,卓清绾不好意思再和他较真了。
傅寒川从袖兜中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酥糖给她,“小六说我,从小到大一直汤药不断,人都被这股子苦味腌透了,于是给我拿来了很多的酥糖,让我喝药时在嘴里含一颗。这么多年,我早已经尝不出苦味了,所以这些糖留着也是白瞎,都送给你吃罢。”
“我不喜甜...”
“无妨。你想家的时候,或觉得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在嘴里含一颗甜的,心情会舒畅不少,”他说,“油皮纸和锦囊的用料都是宫里常见的东西,糖就更不必说了。这些你拿着大可放心,不会有人怀疑。”
“……”
原来他已经猜到她这么晚来归还衣物的原由...
也对。她做的如此明显,他更不是傻子,自然一下就能看出来。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与他保持距离也是人之常情,宫内人人都是这么做的,少她一个不少。卓清绾手中捧着他给的东西,虽不贵重,却都是下了心思为她准备的。
卓清绾再也劝不了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善意。
想了想,她委婉地道:“我邀请了上京城的贵女们到宫中品茶赏花,允许她们带着婢女到内宫中来,这才引发了祸事。我怕,万一查到我那儿去被翻出男子的衣物,会解释不清,更怕会连累无辜的人。”
傅寒川颔首,就事论事,“不怪你,一个人如果动了杀心,必然无所不用其极达成目的,你不过是被刺客利用了而已。况且,后宫中得不到贵人的授意,侍卫也不回允许她们带着婢女来赴宴。”
“……”
卓清绾有几分宽慰地想,宫内还是有明白的人。
傅寒川拢了拢衣衫,听到外头的风声越来越大,空气中透着一股铁锈味,似是要下雨。而旁边的人显然已忘了一刻钟早就到了,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娇小的身姿被阴影笼罩,显得格外凄凉。
他目光缓缓落在她额头的疤上,声音不自觉低下来,“我明白你的心情,在宫内讨生活不容易,你远道而来,在上京城没有根基,表面看着风光无量,实则遇事只有被揉搓摆弄的份儿。若我猜得没错,等刺杀的事尘埃落定,别国来使离开,你的婚事便要提上日程了,驸马大概率会是母后的亲弟,膘骑大将军麾下的要员,最次也是母后从母家选出来的男子...”
“……”
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必他仔细说明,她也明白。
卓清绾自觉如同随风飘摇的竹叶,去留都不随她的心愿。
屋内的蜡烛燃烧殆尽,阴影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将他们吞噬,唯一的光源来自高悬于天上的明月,可惜此刻阴云密布,昭示着一场骤雨即将到来。
卓清绾歪头看他。
傅寒川大半张脸都藏在黑暗中,表情不辨悲喜。
“刺杀一事,父皇绝对会让小六严查到底,凡涉事者一个都逃不过。竹苑会被查,你的住处也会被查,”他问,“你害怕吗?”
卓清绾摇头,“不怕。”
清者自清。
她没做过坏事,就不怕别人来查。
而且,她相信六皇子不是个糊涂人。
傅寒川眸底闪过一丝阴霾,不再和她议论这个话题,起身整理衣袍上的褶皱,说:“你出来的太久,是时候回去了,叫刘公公送你出竹苑,记得走御花园后面的小路,碰到侍卫的几率会小一些。”
卓清绾收起他送的东西,规规矩矩地行礼,“竹苑各处我已经熟悉了,可以自己去找刘公公。外头风凉,皇兄且在屋中休息罢。”
正说着话,外头长廊中传来沉重的吱呀声。
有人上楼来了,且是个男子。
卓清绾不疑有他,以为是刘公公来给他送药,笑道:“巧了...”
话音未落,旁的傅寒川已警觉地竖起耳朵,眸中迸射出寒意。趁她没有反应过来时,将人连地上的软